短短几步路让他给琢磨出一场大戏,叶阮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笑。 正赶上雁放把他放在干净地面上,打从灯火通明的店里走出来一个肌肉男,眼神触到他俩活像看到瘟神,大吼一声往屋里逃之夭夭。 紧接着,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从店里冒出来。 雁放一只手还搂在叶阮腰上,叶阮半个身子还贴在雁放怀里,好不亲昵。 面对着俩大头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头,只听雁放被抽了气一样,捏着嗓子说:“大哥们,小的带夫人来压寨了!” 三个头的目光同时挪向叶阮,带着一脸懵逼和对于美的本能向往:“啊……?” “艹!小哥们……不是,兄弟们!”雁放一抬手“啪”按在脑门上,丢脸没完了,从指缝中求助地瞥向叶阮:“还是你说吧……我明天就把我这嘴捐了去!” 叶阮站直了,表情淡淡却不失礼貌地略点了下头:“打扰。” “不不不不……”作为店里唯一的交际代表,在天仙般的美色直视下,炭头俨然对着“嫂子”变身成豌豆射手。 林子就更指望不上了,游乐园一战至今历历在目,加上替熊心豹子胆的室友愧疚,他连看都不敢看“嫂子”。 仨人里唯一能打的还是天真无邪的木子,小孩热情地站出来,拯救了两个跌份儿的哥哥。 雁放回来的时候,叶阮正站在柜台后边那排书架前。 他刚胁迫着炭头去隔壁美发店顺了双一次性拖鞋回来,拆了塑料包装,蹲下身放在叶阮面前,往那细腻的脚踝上解开搭扣,“脚。” 叶阮被他伺候惯了,也并没有觉得这行为有多秀,搭着柜台换了鞋,无视了不远处三束被闪瞎的灼灼目光。 柜台是按着炭头的身型量身打造的,雁放基本上没往这儿来过。后头说是书架,其实就是放货的铁架子用来放书而已,什么种类都有,大部分是教编程的自学书,已经被翻得很烂了,角落里还夹了几本较新的中学数学解析。 叶阮换完鞋,懒洋洋地倚着柜台,涂着红色甲油的细长指尖停留在那本辅教书上,轻轻勾了出来。他扭过头有些好笑地看着雁放,那眼神很纯粹,有一丝化不开的好奇。 雁放一手叉着腰堵在柜台外,像把他圈在里边,“这是那群小孩落这儿的,我可没骗你啊,我这真有午托班,不仅包饭还免费辅导数学呢。” “听起来你成绩应该不错。”叶阮把那本辅教书推了回去,抽了一本专业编程看了两眼,页面上写了满满当当的注解,看得出用心:“为什么不念了?” “为了赚钱呗。” 他听见雁放轻飘飘地说,像在玩笑间没藏住真心。 叶阮扭头看去,他平视的视线才到雁放的胸口,等那目光爬上去,雁放脸上已经换上漫不经心的笑,口吻也变得无赖,“我也就数学成绩好,剩下几门加起来还没身高高,就别给园丁们添堵了吧。” “怎么选了这个?”叶阮的手指在封皮上敲了敲。 “说起这个就有意思了。”雁放改成两只手叠在脑后的动作,手臂一抬起来,方才发觉手背到腕骨有些抽疼,怕是刚才在国道上扯着伤口了。 “其实刚辍学那会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运气好占了个天时地利。我们这一片儿什么买卖都少,就数黑网吧最多。” 岚凤区身处闹市,巷尾街又挨着闹市边缘,学校自然多,公立私立都有,餐馆商铺连轴倒闭,只有价格低廉的黑网吧屹立不倒。 雁放十几岁时个儿已经窜到接近一米八,黑网吧的老板们争着抢着要,原因很简单,不用查身份证也没人会怀疑这是个未成年。 雁放选了个环境最好的地儿当童工,也不为别的,离家最远,碰不着下班的繁女士。没想到歪打正着,网吧环境好,就容易结识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雁放打工之余,开始受邀给公子哥儿们当游戏陪玩。 他技术好,还懂牺牲,带着公子哥儿们一路杀进决赛圈也不抢mvp……渐渐地,业务能力也算有口皆碑。刚辍学的那一年,雁放靠当陪玩给繁女士赚出来一个老花奢牌包。 “后来有一回,两个对头中学的学生游戏茬架,有一方请我陪玩。我那会儿也莽,跟他们聊起来就口出狂言,说如果不能带他们吃鸡,哥们儿连名声也不要了。”雁放说着觉得好玩,笑了笑,“结果就是那次,遇到一个开外挂的……” 结果是什么也不言而喻了。雁放说:“我哪儿气得过,其实那年给我妈送包的时候,我就隐约有了个意识,赚钱还是得有门儿长久的手艺。” 他屈指在封皮上跟着敲了两下。 “我照着教材跟网上搜的教程忙活了三五天,把那外挂哥的号黑了。” 不仅如此,他还在公屏大胆开麦:“你网没了,以后爹见你一次黑一次。” 这点雁放没好意思说。 总之自打那时起,凭借着强大的报复心和热血情怀,他自学成才。外挂哥登上账号发现家被偷了,遂换之,雁放果然如他所说那样,换一个黑一个,直把外挂哥A出游戏。 叶阮听着甚是好笑,好笑之余还有一丝艳羡,他从来没有过那么鲜活的人生。 六岁、十六岁,他的人生都是污泥、是浑浊的黑色。好像只有和雁放相处的这一年来,那些干涸的泥才像终于被人发现的陶器一样,镀上了别样的色彩。 叶阮希望雁放一直这样鲜活。 不远处,炭头放下手机,犹豫了很久该不该插话,但肚子实在饿了:“那个,放哥,已经在老李那儿抢好桌了。” “哦对,差点忘了,赶紧吃饭去。”雁放示意他们仨出去,往柜台外让了一步,朝叶阮歪头:“走吧,跟我去吃点地沟油锤炼一下。” 炭头正好经过门口,没听过在对象面前这么敢掉价的,肩膀一抖,表情堪称惊悚。 雁放哈哈一笑:“开玩笑开玩笑,老李用的都是好油,方圆两公里最干净的夜市摊,可不敢当他面这么提啊。”他咧着嘴向叶阮伸出手。 叶阮迟疑地把手交出去,停留在他掌心上方,又往回瑟缩了一下,可惜动作慢了,下一秒就被雁放牢牢握住。 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迈过推拉门,另只手揣在风衣口袋里。 木子站在理发店门口的旋转灯箱前,灯光把她映成粉紫色,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房间会粉刷成的颜色。可惜他们的出租屋很拮据,只有一只小熊抚慰她的童真。 小孩身体不好,病弱和安全感的缺失使她看上去总是需要照顾,林子带她出门时总会紧紧牵着她,把她放在身边。 木子很喜欢叶阮,小孩子对漂亮的人天然没有抵抗力。她从林子身边跑回来,想让漂亮的“姐姐”牵着她,可惜被抢先了。 木子只好呆呆地站在那,期待的目光落在叶阮放进口袋的那只手上。 林子折返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雁放把木子抱了起来。“他手臂受伤了,来吧,大哥抱着你。” 林子一眼瞅见他放哥手背上结痂的伤口,好似被炭头传染了,“不不不不……我来抱吧!哥。” “没事儿。”雁放咧着一口白牙,他轻轻掂了一下怀里的木子,帮她把裙摆掂正,另只手一直握着叶阮,没有松开,“哎哟你别说,这画面太有冲击力,幸福得我都有点想结婚了。” 叶阮避无可避,在这句直白的话里撞上他直白的目光。 林子自觉没趣,赶紧遁了,一步三回头地看一眼给人降了辈儿的自家妹妹。 走出巷子,居民区的夜幕迟迟未落,有钱人有他们的消遣,平头老百姓也有自己的乐趣。 一家挨着一家的夜市摊平铺了两条街,挂着五颜六色的小灯泡,粗鲁质朴的划拳声隐约飘来,炝锅的烟火气弥漫在半空中,像把这寂静的夜都点燃烹熟了似的。
第83章 “老李烧烤大排档”——位于巷尾街夜市摊中段,左挨“海鲜大龙虾尾”,右邻“火锅川菜小炒”。 一般想吃夜市的人逛到中段就乏了,烧烤、海鲜、火锅是选项里三样必能择出其一的答案。如此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据老李说,当初他可是动了不少“心思”抢下的。 老李是一个看上去就很会做美食的中年大叔,心广体胖,笑起来很是和气。 立夏都还未到,老李已经换上了汗衫大裤衩,站在烟熏火燎的烤架前,一边扇扇子一边撒孜然,还能抽空用余光朝雁放一笑,热切道:“来了啊!放。” “李叔,今晚上生意好啊!”雁放委身把木子放下来,拍拍小孩后脑勺,让她先进去找哥哥了,另只手还牵着叶阮。 “托你们的福。”老李笑笑,把烤得油亮的大鸡翅放进托盘里,推给一旁下了晚自习来打下手的儿子,“森已经上座了,叔这把烤完就烤你们的啊。” 老李堪称兢兢业业,说话间忙不迭码好了下一轮的,顾不上抬头。 雁放:“好嘞。他跟你说了没?叔,我这今天记得一半不要辣啊。” 老李刷了一排油,大圆脑门猛地扎起来:“那小丫头吃得了一半啊?!” 话音落,他就瞅见这混小子手里还牵了一位,美得断了图层,站在微风里跟隔了层荧幕的电视明星似的。 雁放像是终于等来这么一句,露出得逞的笑容,顺势抬起握紧的手给他看了看,再羞涩地来一句:“这不还有个大的呢。” “啊……这好事啊!”老李让小年轻们亮了一眼,五官都挤作一团帮着开心,慢半拍地往里招呼:“得,那快别站着了,赶紧去坐着吧!” 在春天吃夜市是件很享受的事,小风吹着、小酒喝着,人五人六的疲惫都卸在小桌上,心事也找着了归宿。 说是抢桌,其实就是发条微信定了他们常坐的圆桌,一行带上小的总共就五个人,坐开并不嫌挤。 炭头还是瞎讲究,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把桌子抹了一遍,又特意挑了俩干净平稳的凳子给大哥大嫂坐。自己坐的三角凳缺了角,矮人一头,又吊儿郎当着来回晃荡。 叶阮从进来到坐下都没说什么,听着他们聊天神情也十分平静。 反倒是炭头总在心里犯嘀咕,他是知道“嫂子”身份的,看着就不像会吃路边摊的人物,生怕怠慢了这“千金”,回头回了家再迁怒到他放哥身上。 等上菜中途雁放离开了会儿,把他们四个放在这,气氛顿时僵下来,火热间弥漫着一丝小小的尴尬。 叶阮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雁放离开,直到身影彻底消失,才抬起手把发簪抽下来,拢好乱掉的头发,又在两秒内重新簪了起来。 炭头跟林子都在偷摸掂量这氛围,只有木子眼巴巴地瞅着叶阮动作,艳羡地摸了摸自己的羊角辫,小眼神快要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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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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