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为什么不吃咖喱呀。” 我一边给蛋包饭浇上多蜜酱,一边问他: “想听实话吗?” “如果不是实话呢?” “今天不想吃,正好想吃蛋包饭。” “陶,你又故意逗我!”铃瞪了我一眼,闷头吃饭了。他一副不肯理我的样子,我只好小声说: “要说实话,就是老板的咖喱做得没有你的好吃呀。” “真的?”铃咬着炸虾,歪过头看我,“但我觉得炸虾比我做得好。” “是吗,那就比你做得好吧。” “不行,你都吃了这么多我做的炸虾了,不可以说别人的更好吃。” 铃的个性实在是可爱,差点让我忘了眼前的蛋包饭。我在心里对它默默道歉,重新拿起勺子认真地吃饭。多蜜酱看着浓稠,香味也出众,吃着却是清淡的咸鲜,衬着一丝甜,稳妥地和滑嫩的蛋皮联合在一起。底下包着的饭炒得也不油腻,配着炖得酥软的牛肉,确实是绝配。酸甜口的罗宋汤又补足了蛋包饭没有的味道,放在一起吃就格外平衡。铃眨着眼睛看我,却不说话。我就问他: “想尝尝?” 他迟疑了一会,点点头。我到自助区拿了干净的小碗和勺子,在我没吃过的一边挑了些给他。 “吃完咖喱吃这个会没味道的。”我提醒道。 “还有姜汁汽水呢。” “下次想尝尝就直接说好了。” “怕你太喜欢了,不够吃。” “哎,什么呀。” 我们安静地吃完饭,结了账就离开。午后的阳光很好,天气是温和的晴朗。我们转出小巷,铃就小声说: “早知道吃蛋包饭了啦,就算猜错也要吃。” “下次再来吃吧,”我说,“这里的巧克力布丁也很好吃。” 铃想了想,微笑着回答我:“好,我记住了。去看电影吗?” 我不大想看电影,就说:“先走走吧。” 不知怎么,我们在附近转了一圈,莫名其妙就上了电车。铃坐在我身边,一直握着我的手。车厢里还有别的乘客,这叫我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别人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我身上。我很紧张,铃轻声地在我耳边安抚我: “没有人看我们,”他说,“大家都在看手机或者睡觉呢,你瞧。” 我说不出话,手却不受控地痉挛,抽筋一样疼得我吸气。铃用了点力攥住了我,暖热的力道流过我的手,抚平了一瞬的痛楚。我尽可能地想象自己是在大学的剧院舞台上,主动在聚光灯下被所有人凝视着,灼烈的灯光让我看不清台下的任何人,只能看见我身边的存在。这终于让我好受了些,摆脱了先前神经过敏的戒备。铃拉着我的手下了车,我跟着他,觉得手上传来的温度是那么自然,好像本就该是这样:我们牵着手,心照不宣地装成漫无目的的游人。 “其实你不必故意逗我笑的,”我靠近铃说,“在咖啡馆的时候。” “不过是猜咖喱饭而已。” “当时,只是想到以前的事情,觉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铃没有追问我。 我们又来到青山灵园。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樱花盛开的时候;如今,清凉的绿影投在砖石上,没有游人,只显得更加寂寥。道旁偶尔有扫墓的人,身形融在古朴的静谧里,让人不忍心出一点声音打扰。铃带着我,渐渐偏离了主道,走向墓碑的深处。灰绿的苔渗进了灰白的老墓石里,脚边偶有鲜润的花卉、冷彻的香炉。但绿意在四处盎然,驱走了墓前的凄清,反而生出温柔的宁静。铃在一枚小小的墓石前停下,说: “今天没来得及带花。” “也许更重要的是见到你。”我宽慰他。 铃微微地笑:“我总是悄悄地来,不然爸爸会生气。可是,明明他来得比我还勤。” 墓前摆着小束的洋桔梗,落叶都拢到一边,一看就知道打理得很用心。铃静默地站着,他大概在进行我所不知的交流,又或许在等待什么。他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于是我展开另一边的手臂,试着拥抱他。铃低下头,埋在我肩上,我就抬起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卷发。 “妈妈是很幸运的人。”他说,“我希望她能再给我一点点,她的运气。” “会的。” “我总害怕我已经把我的运气挥霍完了。” “在妈妈面前乱说什么。”我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头。 “对不起。”铃的声音是那么失落,他侧过头看向那块碑石,“我太笨了。啊,今天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那个,但是,我觉得妈妈会很喜欢和你说话的。” 我大概明白铃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暮春暖柔的气息变作我胸中涌起的微波,偶尔又泛着细密酸涩的泡沫。我第一次这样紧紧地拥抱着铃,隔着衬衣能感到他心脏的搏动。 “不要再这样了,铃。” 他抬起头,琥珀的瞳仁里封着我的影子。不可遏制的柔情唤醒了我的躯体。我的本能在叫我亲吻他,而我确实这样做了。我干脆摘掉了眼镜,让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影子。我只捧着铃的脸庞,只注视他一个人;我靠近他,我覆上他滚烫柔软的双唇。铃猛地箍紧我,我以为他要凶狠地夺走我的呼吸时,他却只是托着我,回以同样温柔的触碰。 干燥温热的唇瓣间落入了一丝湿润的咸涩,我们很快就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铃含泪的双眼离我那么近,让我不得不亲吻他眼角细微的泪痕。 “不要再拿你的伤疤同我做交换了。” “是我太心急了。” 他伏在我肩上哭泣,我不再吝惜自己的抚摸和拥抱。铃哭得够了,红着眼又微笑着看向我。 “但我不后悔带你来,”他说,“有一句话我想现在就告诉你,我等不到下周了,我不想等了。而且,在这里,我绝不会说谎。” “陶,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不待我回答,就笨拙又热烈地亲吻我,我几乎要晕过去了。那之后他说了什么,我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安静地陪着他,随他对着自己的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直到铃温暖的手覆在我脸上,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 感谢阅读 评论大欢迎(让我啃啃!
第28章 来一块巧克力 我讨厌陶。 我讨厌他在这种时候唤醒我身体深处的开关。 我会梦见陶,他褪了眼镜,阖着眼睡在水灰的被褥间,柔软的黑发散在枕上。在灰蓝的细薄的光线里,他的皮肤冷白得出奇,像布丁上冰过的鲜奶油。我想拥抱他,我想抚摸他。我会揉捏他脆弱的脖颈,等他迷离地醒来,墨色的眼睛没有情绪地看我,好像是无声的纵容。于是我吻他,我吻过他全部的肌肤,直到喉间甜得发腻。 我讨厌他左耳纤细的痕迹,那是愈合的耳洞留下的一点。我从来没见过陶佩耳饰的样子,所以我讨厌,讨厌到咬着他的耳垂,直到他颤抖着求我放开,直到他挣扎着转身,捧着我的脸温柔地覆上我的嘴唇。 然后我会醒来。 有时我再睡去,我又会梦见妈妈。我哭着说不要丢下我,不要,但她还是松了手。 大家对我和陶的关系心照不宣,我调了店休的时间,他们反而还来安慰我,说一点也不麻烦的,甚至多停一两天送送他也没事。先前我都拒绝了,但在最后一周,我把店休加了一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来我家坐坐么?”陶先前是这样邀请我的。 “啊,陶那里……” “对不起,邀请得很突然。”他歉意地笑了笑,“不是公寓那里,那边已经退租了,是我以前住的地方。要看电影的话也有影碟。” “我没什么介意的,”我说,“只要不麻烦你就好。” 陶从前住的地方是街角的一户建,离最近的车站要走十几分钟,因而很幽静。他拿了把淡银的钥匙旋开门,邀我进去。 “我每周末都会来这里打扫,这两天也住在这,所以不用担心。” “嗯。” 这座房子只有玄关是和式的设计。换了鞋走进去,里面全是西洋式的装潢,让我觉得和一些电影里的场景差不多。两侧暗色木质的书架封着玻璃门,最显眼顺手处摆着英文和日文的圣经,还有各种看起来有关的书籍。其他架子上放着闲散的东西,包括不少相片。我蹲下身看着,陶没有阻止我,还说: “想看看吗?我可以把这些拿出来。” “可以吗?” “当然。”他顿了顿,“其实,本来邀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些。铃一直很想知道吧。” “啊,我……” 我让他苦恼了么?陶的世界似乎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心里依然很介意么?我连忙说: “要是你不想说,其实也……” “没什么的。” 他打断了我,从书柜里拿出那些相框。胶片柔和的质感在玻璃后晕开,像是陶的记忆的颜色。我最先看到一张合照,中间是一个穿着礼服,戴着礼帽的男人。他拄着手杖坐在扶手椅上,板着脸孔,修了很精致的胡须。旁边立着穿浅色套裙的女人,她扶着那男人的肩,对镜头微微地笑。另一侧是少年时的陶,穿着很齐整的西装。他那时还没有戴眼镜,墨色的瞳仁直对着镜头。我拿着那张照片和现在的陶对比,说: “你现在和爸爸好像,以前看着没那么严肃。” “这张是刚读高中的时候拍的,”他说,“可能我再小一点的时候和我母亲更像些。” “不,你的嘴唇特别像妈妈,看。” 我把照片在他脸侧比了比,再塞到他手里叫他看。陶稍稍蹙着眉,露出一点忧郁的淡笑。 “也许是吧。” “我喜欢这张!”我找到一张略显模糊的照片,一看就是很久以前拍的了,边缘泛着一点黄,“这是你吗?那时候好可爱啊!” “这是还没回国的时候,我还很小。” “还没回国的时候?” “嗯,我母亲留学的时候认识我父亲的,他们是侨民。这里没那么多地方给牧羊犬到处跑。” “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孩现在整天板着脸吓人?” “只是没什么表情而已。不过,我刚实习的时候还被上司骂了,说我每天看起来就像在生气,是不是对同事有意见。” “看来是的,让你说会社的好人你就记得佐知子一个。” “瞎说什么。” 那张照片实在让我爱不释手,拿着看了好久。小小的陶像个雪团子,笑嘻嘻地伸着手,笨拙地抱住旁边高大的牧羊犬,埋进它蓬厚的毛发里。牧羊犬乖巧地伏着,偏过头贴着陶,我忽然很羡慕它。 “它叫什么名字呀?” “是姐姐,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快五岁了。”陶笑起来,“名字叫雪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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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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