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乖,这张照片真的好可爱。” “她走的时候,我母亲说她是完成了守护我的任务,所以要去天堂了。” 我侧过头吻了吻陶的面颊,他靠在我肩上翻着手边的相框和相册,过了一会说: “我没事。” “雪莉一定还会回到你身边的。” “嗯。”陶翻到他小学时回到日本的照片,忽然又问我,“铃喜欢狗吗?” “其实我是猫党,也不是说狗不好啦。” “猫咪很难琢磨呢。” “确实,”我不假思索地说,“比如陶就很难琢磨。” 陶愣了下,很快红着脸推开我说: “乱讲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陶脸红的样子,玫色的红晕从他颧骨近乎透明的皮肤里升起来,叫我忍不住抱紧他,贴向他发烫的面颊。他窘迫地想挣开我,推着我的肩膀小声说: “哪里像猫?” “特别像。” 我看他的脸色,也不好再逗他,就揽着他翻相册,一张一张问他是什么。陶耐心地同我解释,那些照片从他小学一直记录到高中毕业。我早把电影什么的忘在脑后了,在陶记忆的世界里穿梭,比看电影要吸引人太多。只是相册的照片到高中毕业以后就戛然而止,后面是一些插画,一开始很稚嫩,渐渐勾勒得精细复杂。 “这是圣经故事的插画,我自己画的。” “好厉害。” “习惯了,”他说,“很小的时候,我父亲教我读圣经,就让我画里面的事情。” 只有最后一幅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怒海狂涛在一个渺小的人面前訇然洞开。海潮汹涌和乌云翻滚的笔触在纸面上跃然,像是最原始的爆发,反倒让分海的神迹完全弱化了。这幅画和先前那些温情脉脉的相片格格不入,我有些奇怪,又不知道该怎么问。陶见我没什么兴趣,也不对我解释这些插画的故事,待我看完就合上册子。 “只到高中毕业么?还想看看大学里时髦的陶呢。” “没有了。” 陶一边收拾那些相框和相册,一边很平淡地说: “大学时候的东西都收在楼上。你要看么?” 陶虽然问着,却一点没给我回绝的空间。他主动地牵着我,带我走上旋转的阶梯。每一步踩在沉厚的木头上,我都感到虚浮的心慌。陶说了很多很多话,陶把最私密的自己暴露在我面前,以前决不会这样。这是他的住所,他的痕迹,是我本来在期待看到的东西,可我觉得心空落落地坠下。 这里和公寓不同,房间是更温暖的昏黄色。鹅黄的窗帘滤出浅金的光线,照在赭色的橱柜上。米色的床铺上搭着嫩黄的毛毯,陶叫我坐在那毯子上就好,他立在橱柜前翻找着什么。天色渐渐晚了,我突然对那些事情失了兴趣,站起身对陶说: “聊点别的吧。” “嗯?”陶缓慢地合上抽屉,“怎么了?” 我走近他,想到自己反复的梦,又隐约嗅到一种湿冷的香气,像某种茶叶的味道,挟着薄薄的水汽。我之前总是直截了当地拥抱他,从没这样仔细地盯着他,在靠近时观察他的反应。陶明显不自在,但也不躲,平静地看着我,只是手指在旁边的橱柜上抓着,用力到泛白。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不低头的话,陶想要亲吻我,或许要稍微踮踮脚才行。 “我靠近陶的话,陶一直会这样不舒服吗?” 陶想了一会,说,“铃真的很高,总是让我想到以前被雪莉扑倒的时候,有点吓人。” 我接近了他心里潜藏的脆弱。 “为什么今天和我说这些,是陶想说,还是因为要走了?” “只是,以前我还没准备好。” “你说今天有话要和我说的,”我贴近了陶,近到我可以看见他左耳纤细的痕迹,近到看见他微微睁大了眼,“是和我说这些事情吗?” “我记得你一直问我,一直想听,所以才……” “是想听的,但是我……” 我忽然哽住了,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别扭什么。陶每天都见到我,他认识店里的每一位老客,认识我爸爸,认识直子和骏介。可是陶的生活呢?我一无所知,直到我见到佐知子。陶愿意告诉我,我为什么不高兴?但我确凿地知道,我不想再听他这样说下去,我又一次讨厌我的笨拙。我不机灵,也不活络,什么也说不清楚。陶伸出手捧着我的脸颊,轻声地问我: “在难过什么?” “陶和平常不一样……”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什么?” “平常从来不会说这些事情的,平常不会这样的。” “怎么要哭了?” 陶的手有些凉,他抚摩着我的眼角,把我鬓边堆着的头发轻柔地拨开。他仰起脸接近我,我感到了他的温度,他迟疑着,最终在我下颌落着纤细的吻,像是在安抚我。我想到灵园里的他、梦里的他,带着无声的、纵容的温柔。我已经把他逼到窗台边的角落,陶一点也动不了,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这件事,只是抬着头望着我一个人。我实在受不了,猛地箍紧了他。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惊呼:“铃!” “为什么非要提醒我……”我埋在他肩上混乱地呢喃,“你好像就在提醒我,你要走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当面告诉你以前的事情。” “我真的很努力假装不伤心了,”我终于忍不住,还是抱着陶哭了起来,“一定要去札幌吗?” “现在已经这样,没有不去的道理。” “能不能不要走……留在东京,好不好?” 陶一时没有回答我,只回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这时哪里还想得到别的,只觉得没听见他的回应,就又委屈又生气,用力扣着陶。他在我怀里压抑地闷哼,我却想不到他大概是感到疼痛或窒闷,只想到他将留在我怀里。 “擦擦脸,好么?我替你拿些纸巾。” 他哄劝我片刻,我稀里糊涂地把他放开,坐在嫩黄的毛毯上等着陶了。陶很快拿着纸巾盒回来,默默地陪着我,任我哭个痛快。可我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总是反反复复想到最近的噩梦。我想到这里的阶梯,螺旋着上升的时候,我的心在螺旋中央的空洞里下坠。 “不要走。” 我抱住了他,甚至起了无名的冲动,用我的力量将陶压倒在床铺里。他错愕地抓着我的臂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陶的脸庞就在我手边,我很轻松地就能让他的面颊沉进我的手心,好像这是个安全的姿势,安全到我足以留下他。 “不要去了,好不好?” 我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重复我任性的哀求,陶沉默地拥着我,直到我再也不能掩盖任性的哀求之下潜藏的阴影。我埋在柔软的床单里哭得不能自已,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对他说: “陶,不要丢下我,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我会乖乖的,我还会做饭,我有自己的店,这些事情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掠过,我不知道该拿什么出来说服陶,叫他留下。我只能攥着他的手说别走,不要丢下我。陶没有抽出他的手,也没有说话。我在这样的寂静里不敢看他,只借着抽泣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存在。我最后鼓起勇气,在他身边唤他: “陶……” “不会丢下你的。” 陶的声音很安宁,很平稳。 “铃,我没有想丢下你。” “可是你要走了……” “又不是永远留在那,”我听见陶无奈的轻笑,“再说了,飞机和新干线来回都很快呀,放假了我还会回东京的。” “我原本每天都能见到你。” “铃,我抱一下你,好吗?” 我早就松了力道,但他这时才从我身下挪了挪,侧过身拥住我。他托着我的头,让我窝在他肩颈间,手表凉凉地贴在我后颈。陶发觉我不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就摘了它,放在床上。我埋在他颈间,那清冽的茶香叫我迷迷糊糊的,含混间听见他说: “不会丢下你的,”我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那么悦耳,“我会给你写信,也会给你寄礼物。” “可以给陶打电话吗?” “当然,下班的时候可以。” “陶说话不算数怎么办。”不管哪个不算数我都会很生气的,我想,不管是不理我,还是再也不回这里。没想到陶很郑重地唤我的名字: “铃。”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复。 “我是认真的,不然我不会把这些东西给你看。”他说,“原本我以为还有时间慢慢来,但没想到会这样。” “所以呢?” “试试吧,铃。” 我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一丝紧张。我诧异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摘掉了眼镜,也许是因为看不清楚而下意识地睁大了眼,却给我他只认真地看着我一个人的感觉。陶不戴眼镜时,那双眼睛在他面上反倒显出了柔软,真像他温婉的妈妈。我直觉他要说什么,可我这回一定要叫他自己说出口,就攒着心里的一股劲问他: “试试什么?” 一层薄红敷在他颧骨边,他的皮肤冷白得出奇,叫这点玫色跃然。我挣开了他,反客为主地拥着他,亲吻他的脸颊。和我梦里一样,这几乎是鲜奶油的口感,只是要更暖热,挟着轻微的湿润的香气。陶没有推开我,只是闭着眼,脸上越发地烫。我凑到他耳边问: “试试什么?你不说的话我才不相信你,你就是不要我。” “什么呀,不会丢掉你的,嘶!” 陶猛地一吸气,睁开眼瞪着我,因为我吻了他耳垂上的痕迹。我知道他没有生气,所以忽略了他的眼神,只反复地问: “试试什么呀?”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顿了很久才红着脸靠近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铃,试试和我交往吧。” “陶?” 我真是大脑一片空白了。陶不向我解释,径直贴向我微微分开的双唇。我被这灼人的热度弄得头脑发昏,只能乖乖张开嘴,让陶亲吻我,然后毫无意识地追着那迷人的温热,笨拙地回应他。我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大块巧克力,甜腻得没法思考,但陶的嘴唇比巧克力的口感好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我真像疯了一样吮吻着,甚至偶尔啃咬,我能从他口中尝到淡淡的铁锈味。可陶也不拒绝我,他由着我尽了兴松开他,才抱着我低低地喘息。 “试试相信我,可以吗?”他喘匀了气,捧着我的脸颊叫我和他对视,“铃,我是认真的,试试在一起吧,虽然……” “虽然很远?” “嗯,”陶亲了亲我的鼻尖,“我会尽快回来的,这是我的责任。” 我还没从刚才潮湿滚烫的吻里清醒过来。我盯着陶的嘴唇,他的唇色原本很浅,唇峰的线条格外清晰;现在他唇上覆着水光,蒙着更鲜艳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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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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