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家,关临冰终于找到空档,避开关义气,把关存海拉到了阳台。他低声问关存海说,爸真的痴呆了吗?关存海从包里翻出来医生的诊断书,细心指给关临冰说爸这不叫痴呆,有一个更复杂的学名,又教育他说生理原因会造成神经问题,神经问题会表现成行为问题。 关存海叹息道:“爸说的那些不是真心话,只是病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个样子,不能对自己负责,送疗养院也是为了他好。” 见关临冰听愣了,关存海亲昵地点他额头,叫他回神。关临冰被他推得一仰头,眨了眨眼,终于有了真实感。他抬头望向关存海,说:“哥,你怎么什么都懂?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 关存海被他逗笑:“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懂。我只懂照顾你,照顾爸妈。”他倚在窗台上,望着远处的天际线,悠悠道:“你也没必要像我一样。我爱你,照顾你是我该做的。我们是一家人,我并不需要你的报偿。”
第六章 季前赛在十月中旬开赛。中秋节后,球员教练陆续归队,开始训练。 关存海提前一天过来,去队里报到完,按计划把带的牛肉烙饼送到了关临冰手里。关临冰仍然不肯见他,不过这也在关存海意料之中。关临冰长到这个年纪,仍是小孩子脾气,不太懂事,关存海得多照顾他几分。 回去路上经过了梁记粥铺,关存海一时兴起,去吃了个晚饭。梁记粥铺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字号,生滚鱼片粥尤其出名。关临冰念大学的时候总点这个。关临冰在省外念的大学,但经常趁着周末坐火车回省城。 为了来见关存海。 火车站附近的巷子里有个小旅馆,很便宜,挂着暧昧的桃色霓虹灯牌。关临冰每次回省城都会在这个旅馆开房间。不去关存海宿舍,是因为隔音太差,而关临冰在床上总是忍不住叫唤。 关存海通常入了夜才来。他下了训练会先跟队友去吃食堂,吃完了再去梁记粥铺给关临冰带粥。其实粥铺离旅馆也就几步路,但关临冰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让人见到自己频繁出入桃色小旅馆,从火车站风尘仆仆进了房间就再不肯动了,要么专心在隔着墙壁传来的床板吱呀声里赶电力系统课程大作业,要么干脆补觉,补到关存海来为止。 旅馆门口的巷子里有流莺,鸭也有。他俩进来的时候都被骚扰过,关存海尤甚,有时身上还会沾上香水味儿。关临冰对此很是不得劲儿,一闻到就催关存海去洗澡,哪怕关存海刚下训练就洗过了也不行。关临冰没说过是为什么,但他这人挂相,关存海对他又了若指掌,早就看出来了。关临冰不肯明说,关存海便迁就他装不知道。 然后就是做爱。 关存海做爱的时候总要说话。他喜欢在插入的时候问关临冰在学校的琐事:上周回学校赶上周一早课没有、怎么处理宿舍室友在凌晨打游戏的问题、生活费够不够用、是不是跟短信邀请他去“玩”的同学保持了距离,有没有戒掉吃辣的不良习惯,诸如此类长兄如父的慈爱话题。 最开始关临冰还会乖乖地搭理他,一边被关存海的手指和**玩得丢盔卸甲,一边从浆糊也似的脑子里挤出来几句打着颤的回答。到后来两边的套路都熟悉了,关临冰被问得烦不胜烦,只会夹紧大腿崩溃地让关存海赶紧干活。 关存海很擅长干活。他喜欢先控制住关临冰的腰身、肩膀、或是脚踝,把关临冰摆成某种他偏好的、近乎非人的姿势,然后让一切骨骼、关节、肌肉拉伸的疼痛沉淀在无尽的欢愉里,被快感的浪潮冲刷得圆润光滑,不余任何可感知的棱角。有时候关存海太过分了关临冰也会抗议,但抗议的结局一般是关临冰回学校后偷偷去健身房上瑜伽课。 做几轮以关存海为准,主要取决于是不是赛季。关临冰偶尔会无缘无故地打电话把关存海叫来旅馆然后拒绝上床,或者是在次日有比赛的时候索求无度。这些幼稚的任性是十八九岁的关临冰表达不安的方式,关存海懂得他真心,愿意配合去哄哄他。 就像现在,关存海也愿意配合关临冰撒娇置气。他是拿主意的人,自然要更大度一些。 次日一早,关存海到了训练馆。他在俱乐部和省队待了十多年,同期的运动员大都已接近职业生涯尾声,有人因伤早早退役,有人留在俱乐部打替补,还有进企业队或者去低级别比赛做教练的。关存海也受过招徕,不过没往这方面考虑。他念旧,还是情愿留在宜乡。 比起要提前布置场地的陪练,球员教练到得更晚些。刚归队的一队教练见到关存海,招呼道:“哟,存海来了。这精神头,心情不错啊?” 关存海笑道:“是,我弟刚从新疆出长差回来,一家人中秋团聚了。” “那不好意思啊,又把你招到省城来陪练。”教练笑呵呵的,显然只是说说,并没有很不好意思。关存海也不以为意:“没事,小冰现在在省城上班。本来我也是要来看他的。” “哦,那个老是打飞的来看你比赛的小冰。”教练想起来了,“都以为是你女朋友,还起哄叫你带来吃饭。结果人来了一看,是个男的,是你弟弟,大家伙儿可失望了。” 关存海的笑意更深:“小冰是比较黏人。” “既然你弟弟在省城,你是什么打算?要是留在省城,赛季中是不是也能过来陪练?”教练拍了拍关存海的肩,“我晓得陪练开的工资低,任务重,但这些新球员还是要老球员带一带的。你看郭子他们都去外边企业队了,我能招的人不多。” “恐怕不行,”关存海遗憾道,“小冰那边有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调回宜乡。我想回去陪陪他。” 教练有些不满,追问了一句:“又不要你跟整个赛季。就这两三个月,过年前就结束了。这都不行?” “没办法,真的不行。”关存海笑着摆手,“小冰的调动申请上写着呢,日期就在下个月了。” 关临冰对着会议记录,陷入了沉默。 这一周的早会宣布了分公司的调动安排。关临冰本以为这事儿跟他没关系。直到会议记录发到他邮箱里,尚清华也来他工位上问怎么回事,关临冰才意识到那不是他的幻听。人事主管宣布的调动名单上的确有他的名字: 次月起,关临冰调任至新成立的宜乡分公司,负责技术支持。 “虽说是升职,但是调到地方分公司,不容易调回来的。”尚清华怕关临冰没明白其中的关窍,特意解释道,“师兄已经积累了之前援疆外派的经历,再等两年,考下高工证,就该升团队负责人了。就算师兄想回宜乡,那也是等升了负责人之后更合适,可以直接做分公司管理的。” 关临冰默然。 “可能是我多话了。”尚清华见他没什么反应,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是说不行啊,要是师兄就是想一直做技术工作,那回家也挺合适的。” 关临冰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了手掌里:“我不是——我知道你是好意。并且我也不想回宜乡。” 尚清华一怔:“那怎么把师兄调过去了?之前开会的时候都说了,调动会基于本人意愿的。要不去人事问问呢?可能有误会。” 关临冰也觉得大概是有误会。他的确是想过交调动申请,但不是回宜乡,而是去外省。理由也很简单:他想去没有关存海的地方。 不过说来讽刺,当年他来都明,正是因为关存海。 那时候关临冰大四。 大四之前的暑假,关临冰都是围绕着关存海安排日程,大部分时候回省城去陪他训练。唯有大三升大四那年,关存海说心疼他临近毕业事情多,特地趁着夏训结束、季前赛未开始的空档,来A大照顾关临冰。关临冰受宠若惊,提前大半个月在校外租了房子,等关存海一来便告别室友搬了过去。 那阵子的确忙碌,就业升学挤在一起,所有人都来去匆匆。按照A大的规定,大三结束后,成绩排在年级前段并且符合申请条件的学生会进入本校保送研究生的考察,参与一场系里组织的考试。关临冰没收到过参与考试的通知,便以为自己不符合条件,专心去准备秋招了。 他们这个学校这个专业,就业情况一向不错,那年尤其如此。关临冰很快接到了好几封录用函。他让关存海帮忙参谋,关存海建议他选都明电气。关临冰也觉得都明好,因为都明是明确录取他去省城分公司的。关存海还在省队打比赛,这样他们便不必异地了。关临冰问关存海选都明是不是同一个道理,想叫他哥哥说些好听的话来。关存海却说没那回事,他是为关临冰的发展着想,国企工作更稳定些。 关存海从来都很讲道理,不带私心。关临冰听得不太得劲,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转日便去跟都明签了就职合同。一切顺利,只在交三方协议时出了个小岔子:关临冰与辅导员聊天,说起这是要回家乡,辅导员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当时你为了回家就业,还特地交了一份退出保研申请。” 关临冰怔在当场。 回家后他去查邮箱,的确在发件箱里找到了这样一封邮件。内文简短,附件是不知从学校网站哪个页面下载的退出保研的申请表。填写严丝合缝,非常符合他的情况,连申请理由都写得很像样,说是家庭情况限制。申请表末尾附着扫描的签名。 关临冰仍然记得读完申请表后的混乱与怀疑,以及在那之上,最清晰浮现的、一瞬间的释然:原来关存海也是有私心的,他会害怕关临冰留在A大不回省城。 等关存海回来,关临冰便向他问起了那封邮件。关临冰的意图很简单,他想听关存海道歉。关存海有他电脑和手机密码,他们几乎所有商业软件的账号都是共享的,但关临冰从没想过关存海会这样做。关临冰想要关存海许诺不再乱动他电脑,不再擅自以他的名义做事,最好再承认他想要关临冰回他身边。 但关存海什么都没向关临冰承诺,甚至没有道歉。 关存海听完关临冰的诘问,从容地向他解释,说这是为了关临冰好。关临冰本来就不打算读研,不如早早拒绝,把时间和精力集中在找工作上。实际上,不是正因如此,他找到了都明电气这样的好工作吗? 关临冰听愣了,不知为何突兀想起了高三那年暑假时,关存海对他讲解关义气的神经问题。他难以置信地问关存海:“你在说些什么?你瞒着我做这些事,也能是‘为了我’,也能够无关于你?” “我做了什么事?”关存海反问道,“就算现在还有保研的机会,难道你会放弃都明的工作选择保研吗?” 不会。 关临冰被哽住了。他直觉关存海说得不对,却讲不出来哪里不对。怒火仍在他胸腹间烧着,但渐渐失去目的,只灼痛他自己。关临冰攥紧拳,坚持道:“那你也应该问我,不该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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