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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讲到这里就摇了摇廉策的胳膊，廉策从妈妈怀里探出脑袋，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 那是一群灰色的大象，它们停滞在轨道边，卷动着修长的鼻子，从两颗巨齿之间发出悲伤的声音。 很快，那些声音就被火车驶过的轰隆声覆盖。一道鲜血钝重地泼洒而出，散在温暖的春风中。 雪白的探照灯下，这些血滴犹如蝶翅，轻轻飞扬。廉策看见一颗硕大的大象头颅被斩成两瓣，长鼻子让火车碾得稀碎。他惊恐地攥住妈妈的手，问她，大象为什么要死?妈妈说，本来就是这样的，活着就是为了死。 廉策背后一层冷汗，门被踹开，发了毒瘾的廉道山进来，他揪住妈妈的头发，把她拽下床。 妈妈挣扎，嘶吼，廉道山的拳头在妈妈胸口攮了好几下，妈妈不动了，因为她的肋骨断掉了。 廉策给季元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一九九四年初，距离春天还有一段日子，但是不再下雨，天气没那么冷了。 他们做完爱还是抱在一起，流出汗水许多，黏稠的身体紧紧贴靠。 季元搂住廉策的腰，他的腿还分开着，廉策的手指在他穴里捣。 廉策吻了吻季元的额头，让他松开手。季元感觉自己被翻转过去了，他的脑袋被廉策按着，深深陷在枕头里。 季元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他极力蹬腿，反抗，却受到了廉策的威胁。他的双手被反剪住，枪口抵在他的臀缝间。 往里，再往里，整根枪管都没入之后，血就顺着乌黑发亮的枪托流下来。 廉策没完没了地折磨他，用枪操他。季元无声地颤抖，忍受着。他知道那是廉策的乐趣，他愿意向他奉献一回，仅此一回。 季元回头看廉策，廉策温柔地亲吻下去。他发现季元的眼神变得闪烁晶莹，像是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怀疑他哭了，于是有些舍不得。他把枪取出来，摸摸季元的腰，轻轻地说些安慰的甜言蜜语，季元却要骂他：“别他妈的拿对付婊子那一套对我。” 廉策愣了下，笑起来：“那我不说了。” 他认真地做爱，全部射在季元身体里。他揪住季元的头发，使他的脖颈高傲地弯曲，恰好能看见对面的镜子。 镜子里他们在做爱，一对看似真心的爱人，在做爱。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天长地久地做爱。多么甜蜜，多么动人。没有生死，没有毒品，没有迫害，没有童年，连象群，都没有。 廉策把鞭子绕在季元脖子上，使劲勒，勒出一圈红痕，像是漂亮的项圈。 廉策快乐地感叹一声，他终于得偿所愿，将季元这头野兽制服，他此刻在占有他，豢养他。可是很奇怪，这种快感并没有持续很久。 廉策看见季元把嘴唇咬得发白，他在他体内进出的阴茎上满是鲜血。他突然停住了，畏惧似的瑟瑟抖动，然后射在季元屁股上。 静默地跪坐了好一会儿，廉策松开季元，他下床去找烟，故意离得季元很远。 季元缓了缓才爬起来，他从床边捡起那把掉落的手抢，走到廉策面前，举枪对准他。 廉策打火，点烟，镇定自若。他不怕死，但是怕看见季元的眼睛，他不敢跟他对视。老鼠的慌张他体会到了，他妈的，叫这小子说准了。 季元将枪口抵住他的脑门，廉策缓缓抬头，他没有去握住季元的手，更没有轻佻地引诱他，去亲吻他。 咔哒一声，枪膛拔出，子弹一颗颗滚落在地。 硌脚，季元就故意踩着廉策的脚背。廉策伸开手臂，虚虚地托着季元的腰。季元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两个人的姿势就好像要共舞。 “你是不是会像杀老鼠一样杀了我？”季元问。 “说不好。”廉策诚恳地回答。他不恨季元，反倒有点爱他，而正因为这一点爱，廉策已经心慌意乱。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爱上季元了，他就会动手杀掉他。 那时候可能太迟了，但是，他现在不舍得。 廉策仰头看着季元，忍不住搂住他的腰。他把自己的脸埋进季元的胸膛，亲昵地蹭着。此时此刻，他不想再驯服季元，却愿意做他的小狗。 “你养着我，把我养得好一点。你可以早点来找我的，比如十六岁，那时候我还没吸毒，我是个还不错的人。成绩挺好，身体健康，我住在轨道边的旧楼里，第三层。我会偷偷用妈妈的露水鸟洗发露，我每天出门都干干净净，我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不像现在，看起来没个人样。你来找我，把我带出去。我们可以一起坐火车，去北京，去蛟江，去没有我爸的地方。”廉策喃喃地说，季元摸他的脸，手心一片潮湿，他知道他哭了。 这话告诉别人，或许他们不能懂，但季元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攥紧了廉策的手，把他拉起来。 河对岸的坎拉夜巴黎跟红磨坊里传出音乐，缅甸语，袅袅飘飘，是缠绵的情歌。 季元收拢手臂，他摸着廉策的长而厚的黑头发，被汗水沾湿了，又腻又涩，季元说：“我去百口商场给你买了一瓶洗发露，你说的那种，露水鸟，你妈妈喜欢用的。” 季元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总是这样感情用事，对嬷嬷，对季霄，对大哥，还有路小冬，他非要靠着爱人才能活下去，没有爱，他的整根嵴柱就被抽走了。他会站不起来，他会死得很快，这就是嬷嬷说的，爱的意义，也是上帝的指示。廉策要杀他，他就让他杀，谁叫自己喜欢他，但他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廉策。他的刀不允许他这么仁慈，他死，就不会让廉策活着。 刺耳的枪响突然在靡靡的乐声中爆发，廉策立即警觉，他离开季元温暖的怀抱，迅速拿起竹几上的枪。 咚咚的脚步声急切而紧张，貌索吞的人出现在门口，他说：“有警察。” 廉策眉头一皱，说知道了。 季元拿衣服给廉策，两人穿完去楼下，发现老板娘跟两个年轻男人的尸首横在草丛里。 小孩嚎啕大哭，血红的眼睛瞪着貌索吞。他指责他们杀了他母亲，他气得蹿起来，要跟貌索吞拼命。 貌索吞举枪，却没有射出子弹。他想把这小孩带回去玩，毕竟深山寂寞。 小孩被人绑起来，拖到后院的厨房里去了。 貌索吞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走，举棋不定，他看廉策，试探性地征询他的意见：“看来我们是被警察盯上了，你说怎么办？” “想办法甩掉他们，然后进山。”廉策说，“这些都是国内的警察，越过国界线，他们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貌索吞暗想，这小白脸说得也对。一旦逃入缅甸境内，刑警必然要跟缅邦政府合作，但现在南北部局势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哪个政府管得了他们贩毒。浑水摸鱼，加上因瓦山地形复杂，正是天时地利。 主意打定，一行人匆匆收拾了东西就立即出发过河，然后进山。 临走前廉策让小哨子照老法子去联系武川，还是以老鼠的名，跟他说一切无恙。 季元想了想跟廉策说：“要么直接弄死算了。” “远在天边，拿什么弄死？”廉策说，“我的人几乎都带来了，那边就是武川的小阵营。” “交给我办。”季元把子弹塞进枪膛，刀揣进兜里。幽蓝的暗中，他看了廉策一眼，廉策问他：“怎么办？” “你不用管。”季元走到廉策面前，他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出门去了。 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季元才回来。廉策问他刚刚在哪儿，季元只说办点事。 上车之后，廉策靠着季元的肩膀，他有些冷，于是下意识去摸季元的手。 季元从兜里掏出一个手串给廉策戴上，是苦楝。种子被染成绛红色，血似的发紫。有股淡淡的药材香气，可以避虫。 “哪来的？”廉策问他。 “村口那个光佛寺求的。”季元说。 廉策微微惊讶：“你一大早出门就是去寺里给我求平安？” “是啊。”季元转头看廉策，眼神直接而坦诚。 这次进山恐怕多凶险，季元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他向来不信上帝也不信神佛，只信他自己，今天是迷糊了，想起廉策就莫名其妙地发慌，不自觉就进了庙。 “你自己的呢？”廉策问他。 “我不需要。”季元有些犯困，哼哼两声就睡着了。他不怕死，唯一怕的东西已经交给神去保佑了，这下就很安心。 廉策歪着脑袋懒在季元怀里，车子颠簸，震得他浑身发麻。睡不着，眼皮眨了又眨，廉策盯着季元发呆。 戴着苦楝佛串的手伸进衣兜里，廉策握住枪，指头试图扣动扳机。 他又对季元起了杀心，不该留，越留心越乱，早晚要坏事。 终于还是没有动手，廉策坐起来，身体绷得笔直，他看见季元腰间的那柄刀在太阳底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第18章 天刚蒙蒙亮，车子就到了独龙江边。往远看，水面浮起一层茫茫的白汽，山湾在其间忽隐忽现。 貌索吞早已打点好，抬手招来等候多时的船夫。 大家都叫他岩罕，傣族人，脸庞黝黑，大眼睛，厚嘴唇，笑时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 岩罕吹响口哨，喊岸上的小猴回船。猴子捧着几只芭蕉，跛着两脚跳入船舱。 一夜没吃东西，季元饿得发慌。廉策叫哨子去弄点吃的，哨子问岩罕要，岩罕伸手指了指搁在小桌上的饵块跟茶饼，又让猴子去拿吊在顶上的半只火腿。 猴子颈上套一圈铁链，跳跃行走时发出当啷的清脆声音。 貌索吞看着猴子，舌尖敛了敛嘴唇，他突然很想尝一尝猴脑的味道。但是岩罕要生气，猴子是他最忠诚的仆人。在无人的江面上，没有猴子，他就要寂寞死了。 茶烧出来，一伙人围着炉子烤饵块，佐火腿片吃。 季元囫囵吃了个半饱，给廉策倒茶。廉策慢吞吞地喝，不作声。 这时候天完全亮了，却没有太阳。四周都是浓浓的水汽，廉策被冻得嘴唇发紫。 季元拿了件大衣给廉策裹上，又把他搂在怀里。 猴子半蹲着，发出叽咕的叫声，岩罕掐它的脖子，命令它安静点。 距离金邙山还有一段距离，不远处就是国界线。江面漂浮着淡绿色的警戒标，其中一截已然断裂，船只顺利越过，进入缅甸境内。 天又下起雨来，林子里总是这样，水分多，阴沉沉地笼着，气压极低，几乎令人喘不上气来。 “进了山就好了。”廉策说。 季元看着他发紫的脸，让哨子把火炉拿过来。廉策坐在季元腿上，背靠着他的胸膛。身体逐渐产生暖意，他累得睡了过去。 醒来时四周一片黑，只有索索的动静，不像人发出来的。 哗啦一下，是铁链的声音。季元正在抽烟，登时警觉起来，廉策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出声。两人掀开破布帘子，看见岩罕正按着猴子的身体。他脱了裤子，露出两块乌黑肥硕的屁股，腰疯狂摆摇着，粗长的阴茎在猴子体内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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