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等会儿就能出院了,”陈自原看了眼时间,对陆衡说:“你再坐会儿,过二十分钟吧,去我办公室一趟,我把他的出院小结给你。” 陆衡点头,说:“行。” 球球惦记着肉包,跑到陆衡身边,捏着他衣角晃,“舅舅,还能吃大肉包吗?” 陆衡把球球养得很好,懂礼貌,特别乖,而且他身上有肉,白白胖胖的,捏上去手感很好。虽然最近生病瘦了点儿,但衣服穿多,蹦跶来蹦跶去,真像个球。 球球的眼睛和陆衡很像,瞳孔色淡,像琉璃,眼型似若桃花,眼尾微垂,水汪汪的,一撒娇,谁都受不住。 陆衡弯腰抱起球球,捏捏他的脸,“能吃,我去买。” “两个!” “胃口确实不错,”陈自原失笑,看着陆衡说:“别去外面买了,天气挺冷的。医生食堂的包子味道还行,我那儿正好还有两个,待会儿你过去拿,微波炉热一下能吃。” 陈自原说话做事特别坦然。小刘护士跟陆衡说过,陈医生对所有患者及家属都很好,跟菩萨转世似的天天普度众生。所以陆衡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带进了这些角色中,也是陈自原普度众生的环节。 但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白吃人俩包子呢。 陆衡想着用什么回礼。 陈自原这时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玩具飞机,球球眼睛亮了。 “哇!”球球接过飞机,还能变型,“今天有糖吗?” “没有了,”陈自原笑着说:“别让你舅舅抱着了,下来玩儿去吧。” 陆衡脸上也挂着笑,他的目光跟在球球身上,没往陈自原那边飘,他保持边界和距离,以患者家属和医生的身份,克己复礼。 一个玩具变形飞机球球能捣鼓很长时间,陆衡哪儿也没去,定了闹钟,二十分钟一到,他起身去陈自原的办公室。 “球球,你自己玩儿,别乱跑,我很快回来,无聊了看会儿电视。” “好,我知道啦。” 陆衡在这方面对球球很放心,这小孩儿惜命。 从病房出来,陆衡看着狭长的走廊,站在这里的尽头,隐约听见不同房间里传出的相同哭吟,他突然迷茫起来。 犹如坠落地狱的恐惧和压抑让陆衡喘不上气,他惊惶失措地后退半步。 陈自原看完自己手里的患者,从走廊另一端的第一间病房出来,他手里拿着病案,边走边看,突然眼睑神经狂跳。他似乎听见了某种空灵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病房走廊内显得急促又慌张。 唯物主义者的信仰再次遭遇挑战,陈自原皱了皱眉,抬起头,微微侧目。他看见了陆衡,以及陆衡空洞的眼睛,好像陷在了白日梦魇里。 行为主义心理学认为恐惧是通过条件反射形成的,某个原本中性的刺激通过与具有威胁性刺激关联而引发恐惧和恐慌,就是陆衡现在这种状态 陈自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刺激了陆衡,他没有贸然干扰,放轻脚步声慢慢靠近,在不足一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陈自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该怎么开口呢。 陆衡没有看见陈自原,他满头是汗,冷汗,从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刮得他发抖。 陈自原双眉紧蹙,左手不自觉地揣进口袋里,摸到一颗糖,愣了一下,眉心舒缓下来,手指捏住糖纸摩挲,铝箔纸在摩擦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很悦耳。 陆衡眼神微闪,被温柔唤醒。 “陈医生?” 陈自原只字不提刚才,挑挑眉,笑着说:“我兜里其实还有颗糖,刚刚骗他的,不会跑出来找我哭吧。” 陆衡呆愣愣地眨眨眼,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还站在病房门口,堵在胸口的气怎么也散不开,“估计会,别让他听见了。” 这话听上去是友好的调侃,但陆衡太疲惫了,陈自原看他状态不好,但他俩不算熟,不能随意打听对方的隐私,包括昨晚睡没睡好这事儿。 陈自原想了想,换了个不那么突兀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陆衡,”陆衡一直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左耳右击,陆地的陆。” “嗯,”陈自原问:“哪个衡?” 这不好形容,陆衡认为名字只是人类在社交时的辅助代号,没必要深究其含义。他也没想到陈自原问得这么细,不是随便走个聊天的过场。 昨晚下了场雪,今天开太阳了,阳光揉在将化未化的积雪里,格外温柔。于是陆衡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头发也随风轻轻飘起来。 “陈医生,你知道天上的星星吗?” 陈自原并不觉得这话题跳跃,“玉衡星?” 成年人对外的交流,除了亲密的朋友外,总会带有一些社交目的,没有真正放松的时候,说话过脑子这是基本素养。但此刻陆衡却很放松,他笑了笑,点头说对,“玉衡星的衡。” 一般人会接一句‘是个好名字’来结束这场寒暄,但陈自原没有,他把一切都放在了很自然的轨迹上,路走得都轻飘飘。 “走吧,”陈自原抬手往前指了指,“我办公室在那儿。” 陆衡胸口的浊气突然散了。 陈自原的办公室朝南,很干净,他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有水,但没花。陆衡的视线在花瓶上转了一圈,很迅速收回。 他觉得陈自原应该没有发现。 但陈医生其实看见了,他没有说出来。 “姜安——他有小名吗?” “球球。”陆衡站在陈自原的办公桌旁,包扎的左手自然下垂,正好碰到了花瓶。 “坐,”陈自原给陆衡搬了把椅子,“确实像个球。” 陆衡笑了笑,“谢谢。” 陈自原没有探究球球和陆衡的家庭结构,比如小朋友的父母在哪儿?舅舅陪护住院的情况很少见,推测家庭内部可能是有变故的。 但这事儿不管怎么问都不礼貌,想也不能想。 于是陈自原心无旁骛,专心下医嘱,“回去以后消炎药还要连续再吃七天,不能停。球球扁桃体的脓点还在,不彻底消下去很容易复发,一个星期后复查。” “好。” 陈自原把出院小结递给陆衡,笑了笑,说:“多补充维生素。” 陆衡声音有点哑,也笑了笑,“多吃水果吗?” “多吃苹果和橙子,”陈自原镜片上的光微微一闪,抬眼看了看陆衡,“他吃你也吃。” 陆衡的嘴起皮了,他自己以为跟天气有关,但那股憔悴的劲儿在医生眼里就不那么愉快了。 “也要多喝水。”陈自原又说。 陆衡确实有点儿渴了,听了这话,他条件反射式地咽了咽喉咙,喉结轻轻一滚,又被陈自原看见了。 陈自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上去十分顺便地也给陆衡倒了一杯。 杯子没有手柄,这水刚烧开的太烫了,陆衡一只手端不起来,于是他微微压下肩膀,低头,象征性抿了一口,头发差点沾到水。 陈自原哭笑不得,“别喝,冒烟呢,晾会儿吧。” 所以陆衡手里捏着出院小结,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走,要不然显得不礼貌。 干坐着太局促,陈自原要找话题,但他和陆衡之间的联系除了医生和患者家属外,就只有一件了。 “伤口需要再处理一下吗?” 其实陈自原在这句话的情绪转变上处理得不好,太生硬了。 陆衡看着从水杯里冒上来的烟,目光随着它一起飘,然后飘着飘着就突然和陈自原的眼睛碰上了。 他的局促没有缓解,反而紧张起来。 “我的意思是,”陈自原给自己找补,“药膏还有吗?” 陆衡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心跳得太快了,“还有。” 他太容易把天聊死,每一句话都不好往下聊。陈自原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生硬下去,“陆先生,有空吗?” 陆衡一愣,“什么?” “我想邀你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陈自原笑了笑,“吃什么你选,我买单。”
第7章 7、“养花和待人是一个道理。” 陆衡对陈自原藏了点儿不为人知的心思,估计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种心思里蕴藏的含义。他觉得陈自原很帅,情绪稳定,是一个在专业领域非常可靠的人,所以对他的信任是不可抗力的。 那么除此之外呢? 在某个隐晦的角落,陆衡的目光总不可抑制地看向陈自原。他的眼睛、鼻梁和他的唇,陆衡用双眼临摹出一幅画。 或许这种窥探过于异常,陈自原也会寻找怪异感的来源,结局当然是一无所获,因为在这之前陆衡早把自己藏了起来。 微长的头发掩住眼睛,装作无事发生,风吹不留痕。 隐蔽。 陆衡的心在狂跳,这种行为过于刺激,他没敢尝试第二次。 直到陈自原发出一起吃饭的邀请,陆衡甚至怀疑自己的龌龊动机被发现了。 陈自原非常懂得循序渐进的内核,在看到陆衡微露出诧异的神色后没有收起自己的唐突,并且他认为不管主动还是被动,总要有人去承担其中一个角色。 所以陈自原又给出了一个台阶,“今天,或者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或许陈自原真的想感谢陆衡奋不顾身的举动,但在陆衡看来,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往里面塞太多隆重的仪式感和意义,没到这份上。 陆衡知道自己跟陈自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煞风景,很无趣。 应该拒绝的,但不知该怎么拒绝。于是在灿亮的阳光下,陆衡选择与陈自原保持距离。 “我最近都不怎么有空。”陆衡说。 “怎么了?” “请假好几天了,回去就得上班,”陆衡坐在陈自原对面,一眼不看他,就盯着秃溜溜的花瓶看,“项目堆得多,估计还得通宵加班。” 这是很婉转的拒绝,陈自原听出来了,他没有就资本家的压榨行为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轻声提醒了一句,“嗯,那下次找机会。你注意身体。” 陆衡点头说好。 他起身要走,陈自原又喊住了他,“陆先生。” 陆衡回头,“?” “肉包还要吗?” “要的,”陆衡笑了一下,想也没想,“这个不带回去他肯定跟我哭。” 陈自原走到微波炉前,往里摆了个盘子,把包子放进去,“稍等我一分钟。” 陆衡说哦,安安静静地等着了。 微波炉就在陈自原的办公桌旁,再往隔壁看是一个敞开式衣柜,里面挂了两件白大褂,还有一条黑色的领带。以陆衡在生活细节上的敏锐程度观察,这条领带的材质款式跟陈自原的西裤皮鞋是一个系列的。 儒雅的复古,温柔的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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