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严栩安自己对这件事是怎样一个态度,他讲一节公开课都打扮得像要走红毯,搞不好他还真期待一场万众瞩目的婚礼。 他真要这个倒是简单了,婚礼我也能给。我在梦里就想他穿婚纱的样子,要是为我而穿,我要把彩带挂满城市街头来庆祝,连海边的寄居蟹壳里都要被我塞进巧克力。我开始揣摩着我爸爸那一天放在我面前的房产证和商铺,它们够我奢侈地躺上一辈子,放在这五百人当中则是不够看。但我还年轻呢,老太太是不是能再给我一点机会。 严栩安穿好了他的衣服,他的时间居然还把握得很准确,要适时赶回到舞会中心。以至于我没机会问他更多关于费其钧他家到底如何跻身的上流社会。他先一步出去,我回到镜子前面整理被他嘲笑白痴的衬衫。我自拍了一张,如果和船票一起发到IG上,大概至少能有二十个网红模特给我发私信。我玉树临风,只有他敢骂我蠢。 我思索了几秒钟,把这两张照片一起发给范世朝,他今天似乎难得没被长辈拉着操练如何当好继承人,能在一秒钟之内回复我连续几个恶心的表情包。我抓住他,求他帮我查一查费其钧,这个人的老爸到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发家,才想出来这么个邪门招数要给自己洗白? 范世朝十分了然,声音懒散地给我发语音:他啊,搞走私奢侈品和那些稀有植物的嘛,都知道的。 我只想骂他,见鬼的什么都知道,你现在在这里给我装个屁的成熟商务!之前你在滑板公园摔跤我就应该给你拍下来。我说我不知道,你给我详细讲讲。他说实话,详细的他也不知道,他在和我装逼。但他们家现在也不做了吧,早就金盆洗手上岸,只是圈子一直都容不下他。 我靠在洗手台上愤愤不平地骂人,屁哦。那些人的生意还没有我屁股干净,搞个鸡毛的上下歧视。搜刮民脂民膏还以为自己是上等人啊,王八吃多了吧。 范世朝被我的义愤填膺逗得狂笑,他问我怎么回事,他把你弄上船而已,你就这样替他讲话?我说不是,要是让我选我才不要上这个船。 我说的不是实话,再让我选一次我必然还是会上船。未知、荒唐、刺激,还有我的爱情。我只是把我的其中一部分留给了范世朝,天真莽撞的,未长熟也不想要长熟的部分,他接纳下来,对我说你回来之后我带你去玩。我嘴上当然答应下来,好啊好啊好啊。我看着镜子能看到我的语言和我的脸呈现一种分裂和解离,脑子里冒出一个新鲜大胆的坏主意。
第31章 4 我记得严栩安刚刚说了什么,费其钧根本还没有见过他。那我是不是可以干脆谎话说到底,真当一次严家的代表,去和他亲上加亲? 我的意思是,让我先去替严栩安试上一次,如果费其钧是个烂人,那就算我的。如果他是个好人,我就把他生吞吃掉成为我的一部分,严栩安从此只要爱我就可以。我玩心大起,化装舞会,是费其钧他先邀请的我,他不该有意见。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又找不到严栩安,我都怀疑刚刚那个他是被我幻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给我在这鬼地方设立一个补给站,补足红蓝药水后,就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为了他做。 我当然愿意,只要他开口,我为了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我们是二位一体,我是他的影子,不管是为他焚烧独角兽,或是为他在坚硬的土地上挖坑都无所谓。就像这个地方不是我习惯的,要我留在这里我也没有多余意见。 我喉咙干疼,先找了个地方拿一杯酒喝。灯光底下呈现出橘色的酒液又辣又甜又重,我喝得太急,先是舌根发苦,几分钟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一瞬间我要怀疑是不是谁在酒里下了药,要随机毒死船上的一个倒霉蛋。 这个想法让我笑出来,这不就是我刚上船时想的那回事,有人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不至于,我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这里这么多的人,但幼稚鬼只能是我一个。我把杯子随手搁在旁边,我爸爸来找我,我一身气味很难掩盖,早知道刚刚多喷点香氛才对。 我爸爸只是走过来,还没有要开口问我刚刚干什么去,我却酒劲上头,主动诚恳地对他交待犯罪经过:“爸爸,我有个哥哥。” 他没听懂我说什么,只是疑惑地重复一遍:“哥哥?” 重新介绍一下我爸爸,我因为惦记着他要让我继承的财产,在上船之前,我用了点时间又花了些钱来调查他的真正底细。结果是范世朝没说错,他确实是个好人,所有生意都清白干净,像怕遭天谴一般一点脏都不沾。唯独最大的缺点是喜欢爱人,十六岁到四十六岁一直在谈爱,男人和女人一起爱,却永远识人不清。 之前我们在商场,他给我买一整套奢侈品,那天我们不是在吃饭的地方见到一个人,我爸爸真的不挑,那样的一个男孩的爱他都要。唉。我唉声叹气,就是人害了他,包括他认回我,也是他识人不清的铁证。所以他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要不要继续栽,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但怎么讲,我一直是好人坏人轮流做的,既可做混世魔王,也能躲到谁的裙子底下扮个无辜小孩。我根本不在乎我自己本身,即使不做人形我也没所谓,做宠物,或者干脆做怪物。我只在乎我的爱,那才是我之所以能够存在的根源——严栩安希望我在这个时候做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记得我都对我爸爸说什么了,好像从头到尾我都在和他胡说八道,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中心是围绕着严栩安,可能是我在对他显摆我哥哥有多爱我。 我只能说我爸爸是真的重感情,我已经这样对他,在费其钧走过来和我打招呼,手搭在我肩膀上把我带走的时候,我还听到我爸爸在问他要把我带去哪里。 费其钧带我进房间,柔软的大床比刚才的洗手间舒服太多。他拿一瓶水过来给我,我不接,警惕地看他。他自然地在我床边坐下给我看时间,我这才发现我居然在这地方睡了两个小时之久。 “不喝吗?”他问我。 我渴死了,下一秒就要变成沙漠里的一具干尸。但我总觉得来者不善——我断片两个小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看穿我想的,说你现在才怕我给你下药哦?我刚才已经给你下过了。 他说刚才,我马上想到那杯口感奇怪的酒。 ——他妈的,那杯酒居然是真的有问题。 开玩笑的,我也没有多么想要骂人,当年我不懂事的时候也干过差不多的事,至少我坐在旁边面不改色地看着其他人干,看她们半死不活,最后变成一具艳尸,半点想要制止的意思也没有。所以同样的事落在我身上,我也接受下来。 “所以是什么意思?”我问他。我现在是在扮严栩安,搜肠刮肚要找一句符合他们两个人身份和位置的开场白,“——婚礼都没办就急着要上床了?”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开始笑,我对他做过自我介绍,做得有些太早,早知道角色扮演应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显得现在的台词只像个很傻的游戏。 “你找我做什么?”他问我。 他真没意思,一个玩乐的场合,他却压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我想说不是我找的他,今天明明是他把我药倒在这里。我没说出口,我知道他指的根本不是这个,和聪明人装傻充愣太蠢,我只能是和他实话实说,我是严栩安的弟弟,我是为了他来的。 说完我自己又补充上后半句,我可以是他弟弟,也可以就是他本人,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他,反正我们都要分享。 “分享什么?” 我没回答,暗示他自己去想。 “你帮他探路?”他再问。 他的用词总让我往荤的方向去想,探路,探哪里的路?我打量他,舌头舔一圈自己的牙齿:“你让我探?” 他很意外,好像人生的前二十八年都没见过我这样的人,他笑得弯下腰,眼睛却像要长在我身上,这种笑好熟悉,我记得之前严栩安在他的教室门口也这样笑的。 是了,我想起来费其钧这个人给我的那种奇怪感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其实就有所察觉,只是未形成一个确切的印象。我说他比我和严栩安两个人加起来都要刻薄,我真正是想说,他接近我的某种未来——如果我自己沿着当下的轨迹继续长下去,那十年后我就能长成费其钧现在的样子。我对他的好感与生俱来,植根在我内部的某一处产生的直觉。结果他恩将仇报,因为他这杯酒,我脑子里现在有两个电钻同时在我左右太阳穴处发力。 我反应过来,是他误会了,他以为我有意接近他,以为我又是谁安插的工具人,对他居心叵测。我明白,他们这种大家族,张口闭口几百个上下,十个主动靠近他的人当中有八个都不安好心,他怀疑我也在情理当中。 我也确实有所预谋,我花钱花时间,还忍受强度不低的精神折磨。他想不到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我的爱人。我纠正他的用词,什么叫只是,那是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唯一重要的一件事。我的酒劲和药劲都还没过去,于是我对着他大放厥词,侮辱他赖以生存的生意:什么狗屁艺术,一半是骗傻子钱,另一半是骗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傻子钱。 他听得很开心,把刚才拿给我的水打开自己喝,愉快万分地要我继续讲下去。这下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我没有他这么大的能耐,还没训练出在人前高谈阔论的本事。他见我一时语塞,从容地接过我的话头——对啊,所有赚钱的生意都是骗傻子的钱,主要售卖仇恨、焦虑、希望和优越感。他两根手指捏我耳垂上的耳钉:两千块。他都不用明确地讲出口,我知道他意思是说我虚荣。 我确实虚荣,并且还傲慢。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承不承认也都是如此。打死我都不可能同意我和外面那些人同属一类,我还不如自己跳下大海。 然后我意识到不对,我不要被他这样绕进去。我来找他,哪里是要听他对我发表什么生意经?我让他闭嘴,戏演不下去,只能干脆说出我的最终目的:我是来破坏他和严栩安的婚礼的,我才不管他们背后有多大的利益往来,他们赚的钱又不会分我一点。你要是喜欢他你就去喜欢,我会对你证明你不如我。我们之间需要一点新的东西来调剂,所以我来这里,你就是这个工具人。 他用一种很惊愕的眼神看我,不知道是他看到他自己过去的影子,还是他活这些年都没见过这样疯的人。他有一句话欲言又止,我看出来了,他问出口的是另外一句:“什么新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做一件事之前从来不会事先考虑好它是什么,事先想好就没有乐趣,有些东西你不走到那个地方你就永远不知道它会是什么,而你同时又知道你只要走到,它就一定会有你想象不到的东西在等,我就是喜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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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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