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楼下门铃响了。叶茂以为是外卖到了,一面嘀咕着到的真快,一面起身下楼去开门。怎想,门一开,迎面而来的竟是一大束少见的橙红色玫瑰,足有九十九朵,够叶茂抱个满怀。 “您好,是叶先生对吧?”来送花的是花房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笑起来特别甜,“这是一位姓师的先生给您订的花,祝您恋情美满,生活顺利。” 叶茂差点没被香水味熏一个跟头,正抱着花不知所措,就听见身后师祎在笑。师祎手上端着双皮奶,嘴里咬着调羹,穿一身睡衣,顶着没洗的长发,还赤着脚,倚在楼梯扶手上看着他笑。 “没有摘花的本事,只好从数量上弥补。”师祎端着碗慢悠悠地走过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昨天那支橙红色的月季,信手插进玫瑰丛里,“九十九加一,祝我们恋情美满,生活顺利。” 说完隔着那一大捧玫瑰花,很费劲地在叶茂嘴唇上啄了一下,又补充道: “从论文随便问开始,嗯?” 然后小孩似的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又叼起勺子吃了一口双皮奶,回楼上去了。留下叶茂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先舔了舔唇,再摸了摸脸,等两颊的热意慢慢褪去,心想: “真是大意了。”
第31章 三十
心防这种东西,只要放下过一次,再想立起来就难了。 比如论文这件事情,师祎听了个大概就说简单,虽然他学的是临床不是科研,但糊弄一个本科论文还是绰绰有余。问清选题后找来十几篇相关的期刊和论文,自己先抽空扫过一遍,做了点简单的标记让叶茂自己琢磨,帮他纠正了一下方向和标题,把大纲列了出来。再让叶茂带上大纲、提点水果,去找给他开题的专业老师约个时间,解释清楚情况,请老师指点。 三本院校的学习氛围不那么浓厚,老师对这些爱学不学的学生也都是爱管不管,冷不丁瞧见一个像模像样的也觉得稀奇。因此他认真帮叶茂看了看选题和大纲,给出不少专业建议,但只有一点难办,叶茂这个选题需要大量实验数据,而学校的实验室里没有相关课题。 叶茂还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师祎,师祎的电话就来了,说: “‘百生药业’下属有个实验室,做的是临床前早期制剂研发,跟你的选题沾点边。但这个实验室‘天和’只出资,不参与管理,我也插不上手。你去得实习半年,数据也要自己做,工资会比较低。而且这种商业用途的实验室经常要赶进度,压力大,非常辛苦。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说得很有分寸,怕不是在他第一眼看叶茂的课题时就已经打算好了。叶茂当然一口答应,师祎便又说: “你念的大药学,本科毕业工作不好找,多半要去做药代,以你的性格会比较辛苦。他们做的这个课题据说这两年比较热门,你把论文认真写一写,借他们的光,今年是不行了,明年可以试试考个药剂的研究生。” “还是不——” 饼画得有点儿大了,叶茂下意识想先拒绝,被师祎打断道: “不着急否定可能性,我知道你怕给家里添负担,你总不能靠打工养你妈妈一辈子。先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你想,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嗯?” 授之以鱼,也授之以渔,这份好意叶茂都觉得烫手。 师祎先清清楚楚告诉叶茂,自己把他当替身。但真正相处起来,师祎从不将两人拿来比较,也不提“叶嘉茂”这个名字,偶尔要当面叫他,也学叶芝凡叫他茂茂。开始前再三强调这段关系是虚假的,说得像角色扮演的情趣一样。真开始了,对叶茂又好到让人惶惑。 仅此而已,叶茂还不至于分不清真情与假意。万一这是师祎的心机呢?先抑后扬,简直狡猾。可最让他动摇的,是师祎在他面前变得太过真实,几乎是一夜之间,真实得像一个……一个正常人。 这让叶茂时常质疑自己。会觉得在此之前,他所认识的师祎都是他的臆想。师祎不是花钱买他的富家子,也不是失控自残的病人,更不是被贺骏独占的宝物。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叶茂白天要去实验室上班,晚上要在大排档打工,师祎四天要值一个白夜全班,三五不时被叫去上手术,两个人都挺忙,时间凑不到一块儿去。于是偶尔师祎想起约叶茂出来吃饭,就得等晚上,坐在叶茂打工的大排档里吃。师祎爱吃老板娘的蚝仔烙,被四周喝酒划拳的骂街包围,先用湿巾把桌椅都擦上三遍,全然不在乎别人看稀奇似的眼神,斯斯文文,自己吃自己的。像一尊供在油烟里的金身菩萨。 周末碰上师祎不值班、不应酬,两人才能在公寓里呆上一天,但大多数时候也抱着电脑各写各的论文。师祎一忙起来自理能力就无限趋近于零,刚用过的东西就找不着,找不到他也不找,直接买新的,一个电话打出去半小时就给送到家门口。一模一样的电动牙刷,厕所里已经摆了三个,都是叶茂给找出来的。 师祎指着额角那道淡得要看不见的缝合伤,告诉叶茂砸他这个副主任在肾内想尽办法刁难他,结果骂得有多狠,出科成绩给得就有多高,也是个臭脾气的好医生。叶茂亮出后背上的巴掌印,告诉师祎他很委婉地试图向叶芝凡出柜未果,话都没说完就被赏了大力金刚掌,谁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把叶芝凡给疼哭了,就是不知道是肉疼还是心疼。 当某一天叶茂忽然问自己,师祎在贺骏面前,在周思言面前,在他睡过的所有床伴面前,或者说,在叶嘉茂面前,也会这样吗? 这个问题从脑海里冒出来那一刻,叶茂知道自己完了。 他们有时间了会等对方下班,在凌晨已经冷清了的夜市一条街上轧马路,或者逆着早八点上班的人流坐公交回家。一个哀嚎自己的细胞难养,另一个抱怨自己的病人难缠。他们还会吵架,为了晚上吃外食还是自己做,为了两人到底是差五岁还是四岁半,为了明年到底会不会有世界末日,反正吵完也不放在心上。 他们牵手、拥抱、接吻、做爱。 因为都忙,两人做得不频繁,大部分用手和嘴,一个多月也不见得能做上一次全套。不做全套的理由很充分,冠冕堂皇,师祎如是说: “你知道频繁肛交的群体中,直肠癌的发病概率比其他人群高多少吗?你知道与人工造瘘相伴余生是什么概念吗?” 至于体位,两人都没异议,不约而同地默认了一切照旧。追根究底,滨海别墅那一次经历对叶茂的冲击确实太大,表面上是过去了,心里根本过不去,干脆选择逃避。师祎也不知看没看破,总之从未提起过,还是今天刚洗完澡时叶茂忽然说: “明天我生日,冬至。” 冬至,居然已经到了冬至。师祎的轮转科室从肾内转到心内,周五就要去急诊科报到。叶茂的实验数据收集了大半,同届的同学马上就要考研,连叶蓁都开始盼着放寒假。 可不巧的是,明天周四,师祎在心内要值最后一个夜班,没法请假。正好周六是平安夜,便说好那天再补上。叶茂倒没意见,只是心里劈里啪啦打着算盘,便又小声说: “那……” 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反而是师祎帮他开了口,说: “需要我怎么补偿,嗯?” 叶茂刚洗完头,头发已经长得挺长,该剪了,沾湿了水能全都撩上去,露出额头和眉眼。他抿了抿嘴,直勾勾地盯着衣领处露出的一小节后脖颈,说: “今天我想在上面,我想跟你……脱了衣服做。” 师祎背对着叶茂,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瞬,沉默很久,久到叶茂反悔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才说: “不开灯行吗?”
第32章 三一
“还是算了,”听师祎这语气,再想到那些骇人的伤疤,叶茂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赶紧说,“我不该提的。” 话刚说完,师祎已经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抬手关了灯,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 “不做了,你别这样。”四下漆黑一片,地上东西又多,叶茂走了两步差点被绊倒,只好立在原地不动,“对不起,我说错——” 可“话”字还在嘴里,已经被师祎用舌塞了回去。师祎接吻向来赤裸得很,喜欢直奔主题,张嘴就要跳到最深入的那一步,动作是轻柔的,可态度又霸道。叶茂原本还打算挣脱,哪知师祎突然攘他一把,丢下一句: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这质问来得突然,也来得毫无源头。叶茂被问得莫名其妙,陡然心头一跳,赶紧把手伸进运动裤的口袋里,捏了捏确认手机一直在身上,这才暗自松一口气。甚至庆幸四下无光,不然他铁定要露馅。 然而师祎这人生得过于通透,交际圈里往来的都是人精,又心细,寻常人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秘密。哪怕光靠直觉,都敏锐到可怕。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追问,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可立刻又改口,深呼吸,放软音调说,“抱歉,有点反应过度,我一个人呆会儿。” 说完越过叶茂——他倒是对房间里的布局熟悉得很——摸黑拉开卫生间的门,开灯进去,又把门关上,还听见了反锁的声音。 叶茂顾不上别的,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短信界面,置顶的记录来自备注为“贺先生”的号码。消息很多,有来有往,频率不算高,但很稳定,两三天就有一条,大多是叶茂在汇报师祎的日常状态。最新的两条消息分别来自今早和半小时前——“本月已汇款。”和“下月有其他安排,暂定月底可以结束,届时详谈。” 磨砂玻璃朦朦胧胧地透出另一侧冷白的光,叶茂收起手机,慢慢原地蹲下。结束,月底就能结束,只要撑到月底,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不用再时时遵从贺骏的指示,不用再陪富二代办“谈恋爱”的“家家酒”。 这几个月叶芝凡病情稳定,叶蓁的学费有人负担,叶茂又与师祎同吃同住,几乎没有开销。算了算打工、上班的存款,加上贺骏按月给的钱和补贴,余额的数字一下变得有盼头了起来。他在“星麦”也算做满了一年,抽成攒了不少,熬过最后一个月合约,再四处借点,或许够把店面赎回来。有了店面,家里就能有收入,他就能从荤场脱身,生活就能走上正轨,就能离这对变态父子越远越好。 叶茂在心里把帐算了好几遍,又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给贺骏回复。一个简单的“好”字打上去,却怎么也按不下发送键。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提出那种要求呢? 他理应感到如释重负,却烦躁地揪紧了头发。忽然,叶茂听见一声轻响,隔着卫生间的门,像玻璃杯磕碰时的声音。师祎公寓里的玻璃制品极少,叶茂对这声音太敏感了,一听到就站了起来,试着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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