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雪,季予风前几天一直赖在淮江路那里,直到昨晚才被季骁赶回家睡,而季骁这次回来是把原来没带走的几件衣服打包寄给同校的学妹。 学妹是学服装设计的,偶然一次两人在一列远东的列车上碰到,发现季骁居然有好几件她遍求不得的大师手制衬衫,便期望他能割爱以供研究。 这位学妹见多识广,两人聊得投机,于是季骁答应回家把衣服邮给她。 别墅里只有几个阿姨在,见他回来都喜出望外,季骁在衣帽间里找来找去,却发现同系列的一套中少了一件。 “阿姨,我衣帽间里的衣服你们动了吗?”他站在楼梯上问。 “哎呀忘了讲,之前梅雨天把家里搞得潮潮的,天晴之后把你们的衣服都挂出去晾啦。”阿姨想了想,“可能是收衣服的时候收错到小风房间了,我上去给你找找。” “不用了,我自己找吧。”季骁摆摆手,转身走向季予风的屋子。 房间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应该是刚晒过被子,季骁闻到了一股皂液混着阳光的味道。 他拐到季予风的衣帽间,那件西服套装确实小了,但被妥善地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季骁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疑惑中他瞥见最底下的衣柜里似乎露出一角熟悉的衣袖,他走过去把那件衣服拽出来,却在下一秒摸到了一手粘腻。 都是男人,季骁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大脑似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就这样维持着半蹲的姿势,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手中自己的衣服。 一道惊雷带着季骁不愿相信的真相,把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劈成了灰黑的焦土。 种种异常和被他疑惑忽略的细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亮起,所有的荒谬有了解释,一切不合理都有了逻辑。 季骁头晕目眩,踉跄着起身冲进卫生间,一遍一遍地搓洗着自己的手,末了抓起车钥匙出门。 盘旋的山道上,发动机强劲的嗡鸣声响彻谷地,季骁把油门踩到死,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骨节突起,他现在不敢回去,因为害怕在盛怒中把季予风抽进手术室。 季骁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僭越,可这次季予风彻底跳过了那条底线,以一种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一种注定要让两个人都难堪的方式。 他极度偏执地维护着秩序,无法容忍有人试图干预他的人生路线,也不允许任何意外的发生。 可显然季予风就是那个意外,并且带着能让他情绪剧烈波动的武器赶来。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熟悉的保安跟他搭话: “今天怎么开这辆出门了,可是好久没见你开过啦。” 回应他的是季骁重重摔上车门离开的背影。 电梯的楼层一阶一阶爬升,门上繁复的花纹折射出绮丽的光线,映在季骁脸上,他连深呼吸都做不出来。 指纹锁响起公式化的电子音,季予风听到门开启又合上,从房间里跑出来迎接他。 “哥,你回……” 响亮的耳光让薄荷的叶子轻颤了两下,季予风捂住脸缓缓抬头看向季骁,声音变得平静没有起伏。 “你回家去了吗?” 一切说辞都苍白无力,季予风终于等到了他的终审,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他笑着说: “这次别再问我啦,你想是怎么想的,事实就是什么样。” “季予风,你有病吗?你疯了?”季骁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掼到墙上愤怒地质问: “这么长时间我都搞不清楚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上次我还觉得是我错了,因为这个我几天晚上没睡着,我以为你敏感你缺爱,所以我愿意理解你包容你,现在看来什么都不是,你就单纯有病。” 季予风被勒得喘不上气,本能地去抓他的手,被季骁躲瘟神一样躲开了。 空气从指缝间划过,季予风鼻尖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对,我就是有病,就是敏感,就是缺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季骁从不把目光落下,他总要微微仰头才能直视季骁的眼睛。 “我没谈过恋爱,哥,因为我连做春梦都会梦到你,你潇洒地一走就不回来,可我每天只有抓着你的衣服才能勉强睡着,我就是这样的人,有病,不正常,前科累累,我改不了。” “你之前跟我说,我的一生就是成家立业,找老婆生孩子,但是我现在回答你,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不到。”季予风大声说。 全身的血液逆流,耳朵像是被水堵住,季骁气得两眼发黑,他没有一刻如此想当一个聋子傻子,至少可以不用听季予风的这些疯话。 “哥,你知道吗,八年了,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空气短暂的凝固,下一秒耳边传来迅疾的风声,季予风闭上眼迎接季骁的拳头,可疼痛迟迟没有到来,玻璃炸开落在脚边。 他睁开眼,看到季骁背对着他锤烂了身后的隔断。 沉默夺走氧气,在季予风即将溺毙于这无法承受的沉默之中的的时候,看见季骁忽然平静下来,拽起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往外走。 “走,跟我去治病。” 季予风愣了一下,然后奋力甩开季骁的手,他震惊又受伤的望着季骁。 季骁要带他去治病,这比直接把他打残打废更令季予风难以接受。 “我不要,我不去,你有本事就直接把我弄死在这儿。” 季予风梗着脖子和季骁对峙。 季骁的手还维持着搭在门把上的姿势,他似乎觉得好笑,转过头盯着季予风。 “弄死你?你以为我不敢吗?”他一步一步靠近,“但那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可以随时消失,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过得很好,我也可以跟无数男人女人们结婚再离婚,我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弄死你?” 季予风剧烈地发抖,整个人几乎要站立不住地倒下。 他从来都是一位没有筹码的赌徒,只凭着虚无的勇气孤注一掷,可他忘了季骁才是庄家,可以毫不费力地摧毁他,再笑着全身而退,这是一场从开始便注定失败的梭哈。 “我现在肯站在这里,是因为我还不想放弃你。” “季予风,别等到我不认你那一天。” 一片狼藉中,季骁看着他,就像看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于是他再一次朝季予风伸出手。 “跟我走,听话。” 季予风忽然不想挣扎了,他的底牌早就一览无余,都是自伤自毁,季予风选了一条能让他哥舒心些的路。 他低着头跟在季骁身后,这段路走得格外吃力,眼泪顺着脸颊下落,很快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起大风了。 “哥。”他哀求地叫着季骁。 “我去治病,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季骁一直沉默着往前的背影终于停住,他转身看着季予风,终还是不忍。 “等你好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那你能不能也不要随便和别人结婚。” “好。” 季骁开着车飞驰在立交桥,季予风把头靠在车窗上,周围摩天大楼静静矗立,行人熙熙攘攘,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也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人要带他去看病。 他永远都好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许会请假一天修文,看了眼这一部分存稿的感情线,简直像裹脚布又臭又长,自己都要受不了了(TェT)
第15章 困惑 世界不是伊甸园,喜欢并非原罪,可人们依旧不快乐。 吞吃掉善恶果实的那一刻,乐园沉沦,自由放纵,诸恶开端,如果季予风能驯服于世界的准则,那么他或许不会就这样狼狈地被伊甸放逐。 但他不愿麻木,他想要喜欢与爱,如果这一生注定被求而不得压抑,那他心甘情愿出逃,哪怕以痛苦作为路标。 可大路尽头站着的人是季骁,是经久伴随着他的生长痛,是他没有血缘的哥哥。 行星并行不悖的两条轨道,在不期然间缠绕交错,刺猬想要拥抱荆条,就注定要被尖刺刺穿身体。 但是我爱你,但是我爱你。 - 一个月后,季骁缴完费从医院出来,他抬头看了看,是个艳阳天。 季予风坐在车里,比原来瘦了些,整个人懒懒的歪在座位上。 “觉得自己好了吗?”季骁问。 季予风低声说“好了”,随后又像是抗拒和他说话,把头扭向一边,目光没有焦距的盯着虚空的一点。 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 季骁把季予风重新送回别墅,临下车时,季予风还是忍不住问他: “我以后还能去淮江路吗?” 季骁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那边你暂时不用去了,高考后再说吧。” 季予风搭在腿侧的手指不受控地痉挛,他低低“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季骁发动车子毫不犹豫地掉头,两人在这个曾很多次一起进出的门口前分道扬镳。 江安桦看着最近一大段时间据说都住在季骁那里的儿子,把洗好的水果递给他。 “你整天跟你哥去哪里啦?”她问。 “怎么看着还瘦这么多,现在年轻人怎么都不注意自己身体。” “没什么。” 季予风摆摆手,拖着脚步上楼。 “哎,这么神秘呢。”江安桦鼓励他,“多跟你哥好好学,争取今年考到同一所学校去。” 季予风站在房门外苦笑一声。 事情被季骁发现比他预想中的时机早了很多,这是一场意外,季予风握了握掌心。 他只会及时止损,但永远不会知难而退。 邵明川回国了,电话轰炸季骁让他赶紧来。 季骁开着车往城西跑,越走越着急,最后把车停到路边,锤了几下可怜的方向盘,又掉头往医院开去。 “你确定他的心理已经扭转过来了是吧?” 办公室里,季骁面色不善地看着为季予风治疗的心理医生。 “经过我们的测试呢,这个各项指标是正常的,但是我们讲这个心理因素啊,它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不能单纯地以……尤其是……” 医生叽里呱啦讲了一堆,季骁一个字也听不懂,最后医生拿出检验报告,他扫了一眼,还是白纸黑字的数据让人放心。 在这里乱吃了颗定心丸,他终于一身轻的去赴约,跟几个许久未见的发小喝得天昏地暗。 “呦,这是有事儿藏着呢,跟哥们儿说,是不是包了俩。” 这群醉汉喝酒上头,逮着季骁郁郁的表情开始刺挠他。 “滚一边儿放你的屁去。”季骁把头发往后撩,靠在包间的沙发上长吁短叹。 “生活怎么这么操蛋。” 一帮人喝嗨了,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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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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