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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有个老伯用一辆老式三八大杠托着稻草把子卖糖葫芦，鲜红的山楂果上裹着糖衣，糖衣上布满了芝麻。 顾言记着，他记事的时候，过年去爷爷那儿，他爷爷就会抱着他去街上买糖葫芦。 也是这样老式自行车，拖着一个草把子，上面插满了糖山药糖葫芦什么的。买完了他爷爷就抱着他，到处串门，显摆他家的大孙子。 顾怀源要顾言要的晚，在顾言小学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就陆续地离开了，当时顾言还难受了好一阵。 后来这种街边叫卖的糖葫芦变得少了，即便碰到，林兰也不让让顾言吃这种路边的东西，风吹日晒的，她总疑心不干净。 再后来也吃过几回，但都是商场里的那种，原本一大串的糖葫芦，变成精致的一小串一小串，摆在玻璃柜里，贵的要命。味道尚可，只总是少了小时候那种过年时候就着烟花爆竹硝石味，啃一大串沉甸甸的糖葫芦的快乐。 所以顾言一看见这种老式插把子的糖葫芦，便自然而然地萌生出一层情感滤镜来。人一到了跟前儿，便走不动道了，说什么也要来上串。 老伯手脚利索，挑了支芝麻最多的，在糯米纸上滚了一遛，递给了顾言。 顾言拿到便先回身递给了身后的路泽，笑眯眯地，语气很软。 “路泽小朋友，这个给你吧～” 路泽笑着接过来，在最该被当成小朋友的年纪里他从未被人当成小朋友呵护过，而在他即将十八岁的这一年里，他却遇到一个把他当成小朋友的人。 顾言也选了一串，两人一人举着一根鲜红的山楂果并排着走。 也不知顾言怎么挑的，最顶上的可能是果没熟透不够面。一口咬下去，感觉自己天灵盖都快通气了，酸得简直要命。 顾言往旁瞄了眼，压下即将崩盘的面部表情，把手里糖葫芦往路泽面前一举。 “我这串简直了，甜的都不像山楂了，你尝尝。” 路泽毫无防备地低头咬了一口，但表情很淡定。 “嗯，确实挺甜的。” 顾言有些懵，难道自己味觉失灵？再瞥瞥路泽，他甚至还在淡定的嚼着。 顾言不信邪，低头又咬了一口。透彻灵魂的酸爽再次袭来，这次无论如何也假装不下去了，呲牙咧嘴地原地直打转。 余光里瞥见原本淡定的路泽，咬着后槽牙咧了下嘴，一副也被酸到了的模样。顾言这才明白，合着自个坑人没成功，又被人诓了一回。 这下他死活不干了，张牙舞爪地往扑过去，胳膊挂在路泽的脖子上使劲往下压，非要把剩下的酸山楂塞给他。 他一手压在路泽身上，一手举着山楂串往路泽嘴边凑，结果路泽光笑不张嘴。 顾言抬眼环视了一周，然后迅速叼下签子上他们咬剩的那半颗果，瞅准时候凑上去，用舌尖把咬在牙间的山楂顶了出去。 这招确实好用，路泽不动了，老实地衔过来。周围人都在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谁也没太注意街边两个打闹的男生。 商场前的大广场年前这几天成了集中卖年货的地方，琳琅满目，人来人往地好不热闹。 两人溜达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该买些什么。好在有一样是确定的，买些福帖窗花什么的回家贴一贴，总归是有点过年的味道。 到了摊前，跟摊主报了几扇门窗。 “您就看着都给来点就行。”顾言跟卖对联的大姐说道。 摊主大姐真信了他的，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给揭了不少，要不是顾言拦下了，那大姐非得再给他塞上俩电子小红灯笼不可。 买完这些，两人也想不起还要再买些什么。 顾言说：“要不咱去超市再囤点肉片火锅料什么的。” 路泽点头嗯了一声，于是两人退出人群调转脚步，一人提溜着一袋红艳艳的福字窗花什么的，往最近超市的方向走。 两人走了条车少人少的辅路，有临街住的小孩子，唤着自己的小伙伴，在街边的树下放摔炮，比赛谁摔的又响又远。 一枚摔炮落在了顾言的脚下，薄薄的纸裹着一点火药，在触地的瞬间，伴着一声响儿，炸裂撕碎。 顾言没当回事，路泽表情却有些异样。 顾言笑着侃他：“大佬还怕这小小的摔炮？” 路泽侧头看了他一眼，抿紧的唇线随即松动了一些。 “没有，就是有些渴了，刚才吃的糖葫芦外面的糖壳太甜了。” “这还不好办，等着我去买瓶水。”顾言说完便四下扫罗哪里有商店一类的。 路泽指了指旁边另外一条路，“那条道上有卖水的地方。” 顾言立马抬脚往那条道走。 “在这儿等我啊······” 顾言沿着路泽指的那条道走出挺长一段，也没见到哪里有卖水的地方。再多走几步拐个巷口，都到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了。 顾言给路泽发消息，说他这天才大脑也有记错的时候。 消息发完顾言把手机攥在手里，想着在往前走几步，要是还没有，他就原路返回了。 走出几步，顾言顿住脚步，他愣愣地扫了眼手里的手机，突然觉得安静得有些不合常理。路泽就在那儿等着他，按理来说，回复应该很快才对。 顾言按亮屏幕，又拉出对话框来打了几个问号过去，他直愣愣地盯着安静的屏幕。 盯了几秒，顾言转身往回走，开始还是疾步，后来便直接跑了起来。 等跑到刚才两人分开的位置，顾言傻眼了，地上散落着一些窗花福贴，红得刺人人眼。 在街边玩的小孩也一个个地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大娘隔着一条门缝往街上瞅。 那瞬间顾言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又凉又麻，连神志都跟着有些不清楚。漫无目的地跑出几米后，才想起来去问那临街的人家。 他脚步不稳地折回来。 “大娘，问下，您看见刚刚站在这么，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那个男生了吗？” “刚追过来一伙人，不知道要干什么，看样子不善，那小伙子跑了，不知道被追上没有······”大娘说。 顾言心急如焚，“他们往哪跑了？” 大娘抬手一指，顾言转头看，发现正是刚才路泽支他去买水的相反方向。
第0079章 顾言顺着那大娘所指的方向一路找一路问，逢人就比划。终于在问了无数人之后，有个环卫大爷告诉顾言。 “是有个小伙子，个儿挺高，穿了件黑色羽绒服，从后面那条路跑过来之后，往后望了一眼就停下来了，人刚一停下，后边儿六七个人就追上来了······” 顾言心里咯噔一下，问：“然后呢······” “然后就动起手来了······哎呦，那群人看着可是真打啊，这都什么社会了·····” 很少见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就这样明目张胆围着人打的，所以大爷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那么老长老粗一根铁家伙啊！”大爷用手指比量着，“一上来兜头就闷呐，要不是那小伙子反应快，抬胳膊挡住了，非得敲出个好歹来不可······” 大爷每说一句话都像一根钉刺进顾言的胸膛，继而扎进心脏里，把血流的一滴不剩，连同脸色、唇色都白了。 “街上大家都在喊赶紧报警赶紧报警，我估摸着啊，那伙人估计是犯了事儿的，一听要报警就呼啦啦地都跑了······哎！也得亏，要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怎么着呐！”大爷又说。 顾言终于从言语里听到一丝丝安慰。 “那他人呢？” 大爷光顾着激情描述，一下被问住了，茫然地转了一圈后，给顾言指了个大致的方向。 “我就记得他当时往那边儿去了，具体去哪儿了我就不清楚了·······” 冬天日头落得快，从天亮到暮色，顾言已经记不住自己找了几条街，问了多少人，前面买的那一兜福字对联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最后找到路泽是在一家社区医院里。 顾言站在门口，看见他右臂上缠着绷带，另外一只手上连着输液器。他沉默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那一片什么的都没有的靛蓝色。 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动，路泽转过头，看见顾言出现在他面前，衣襟开着，额前的刘海儿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两人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 顾言第一眼看见人没出事的时候，心里只有一句幸好没事，可再一见他手上白花花的绷带，瞬间又揪着疼。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胳膊没什么其他异样的地方。 “除了胳膊，还伤到别地方了吗？” 路泽回：“没有。” 顾言想发脾气，想脱下鞋来抽他丫的，想问他之前不是说没事了吗，想问他为什么支开他，之前都特么怎么答应他的。 但这一切的心理活动，都稀释在心底那句幸好幸好里了。尤其在看见路泽几乎要把他望穿的眼神的时候，他那瞬间就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想问了。 半晌他又开口问：“你饿不饿？” 路泽眉间动了动，估计是没想到顾言会先问这句。 “不饿。” “闭嘴吧你。”顾言拧起眉头回了句，转身往外走。 从医院旁边买了点餐食，顾言便回去了。社区医院不大，从前厅取药处斜穿过去就是输液间，他人刚一到门口，就对上路泽的目光。 顾言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路泽变了坐姿，侧倚着床头，眼睛看着门口的位置，像是一直在等他出现。 只是顾言心里还存着气，故意不跟他眼神交流，绷着脸走过去，拖过一张椅子不轻不重地往上一坐。掀开餐盒盖子，用勺舀了些饭，往人嘴边一怼。 “吃。” 路泽老老实实张嘴。 顾言又舀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把脸扭向别处，腮帮子里机械地嚼着。 他余光里能看见路泽正在看他，但他就是故意不往那儿瞧。 从路泽的角度看过去，顾言耷拉眼皮死瞅别处，一侧脸颊鼓鼓囊囊一动一动的，他不禁颔首轻笑了一声。 这就惹得顾言立马抬头朝他瞪眼。 “笑什么笑！找你一天了你不饿我还不饿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路泽说。 顾言当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故意找茬。害的他提心吊胆一天，吓得魂都快飞了，他还不能找找茬？ 顾言又舀了一勺，往路泽嘴边送去，脸色依旧一般。 “张嘴。” 路泽微低下头张嘴接住，眼睛却一时不刻地上抬着盯着顾言看。 顾言被他看的心里一阵难受，这会儿胃里实了，心里也实了。情绪就开始翻涌着上来了，眼底直冒热气，说出的话来都带着几分哽咽。 “你说你是不是傻比，你当时都怎么答应我的，整天跟我说没事没事没事，你管这特么叫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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