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时咎好像听到了很多声音,接着只剩下浓雾裹挟的坠落。 是一个久远的梦,出现在梦的梦中。在很小的时候,好像他也偶尔做过一些梦,但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的梦就是他理解的、传统意义上的梦,杂乱无章、混乱无序、毫无逻辑,碎片式的场景。 当时他醒来后只记得一些零碎的画面:深红色的天,炙热的高温,他跑进一条狭长的隧道,又从隧道另一头跑出来,闯进一扇金色的门,门后是铁轨和列车,列车还有它自己的名字:黄粱一梦。 时咎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也许时间不长,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在安全管理中心,只是自己的位置从单面玻璃审讯室变为审讯室外的沙发上。 时咎微微睁开眼,没动,目光轻扫过他所在的地方。 半墙的监视器,实时播放着审讯室内外每个角落的场景,视野能看到最高处几块监视器,也能清晰观察到门外走廊的动静。 那两个人也在,他们好像一直在谈论什么,只是这个时候时咎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谈话上。 季水风:“我听说你刚刚遇到死者家属了?” 沉皑:“嗯。” 沉皑的声音很干脆简洁,时咎发现这个人似乎对谁说话都是这个语调。 不对——他对自己说话格外冷漠,好像自己对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季水风:“我最近收到了一些消息,你知道,是关于虚疑病的。” 沉皑没说话。 她的语气有些开玩笑的成分,显得有些过于漫不经心,像在刻意掩盖情绪:“你说,历史会不会重演?” 虚疑病,这是时咎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上次的记忆有些模糊,但现在他确定了。并且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耳膜仿佛响起了震颤,是沉皑的心跳。 沉皑平淡道:“不会。” 停顿一会儿他又补充道:“跟两百年前不同了。” “不同在哪?” “我们的公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信任,历史既然在进行,就不会总在同样的事上有同样的结果。” 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历史的轨迹总会有新的方向。 季水风笑了下,认可他的话:“你说得对。” 她换了话题:“对了,我还听说一件事。如果你觉得这个小朋友对公民有威胁,完全可以直接交给我们的,但我听说,你总是亲自抱他去……嗯……” “看来安全管理中心很闲。” 季水风笑出声,她放松道:“一般闲,我只是没想到沉先生也有包藏私心的时候啊。” “我什么都没说。” “好吧,我只确定他对公民的安全没有威胁,其他的,你随意。” 短暂的沉默,感受得出来另一个人不想回应这句话。 听到这里,时咎轻轻咽下口水,却只觉喉头一紧——有什么东西卡住他的脖子了,他的手立即不自觉摸了上去。 随即他的头皮宛如烟花爆炸,炸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这是什么? 他看不到,但他摸到了一个皮质环状物,套在他的脖子上。这不是他的。 脖环? 沉皑听见动静转过身,两人的对话即刻终止。 他对上时咎错愕的表情,双腿交叠,平静道:“不要尝试暴力拆解。” 时咎皱眉,撑着身体坐起来,哑着嗓子问:“你给我戴了什么!” 沉皑轻描淡写:“麻醉脖环,持续微量向你的身体注射麻醉,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只是能克制你的能力,这件事如果你不解释清楚……” “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可以组织语言,三天后它会自动打开,一个月后,它会自爆。” 时咎瞳孔骤缩。他的思维在当下转得很快:被麻醉,瞬移不了,同时也意味着无法从梦中醒来,那他现实中会怎样? 同时,沉皑又补充道:“如果你尝试暴力解开,它会立刻自爆。解除口令在我这里……啊,不是自爆。” 他笑了下,轻声说:“是永久麻醉。” 时咎听到了自己剧烈起来的心跳,如同高空坠毁。 沉皑将交叠的腿放下,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时咎听到他在告诉电话那边的人说临时准备一间操作室,用于一次进化。 随后沉皑站起来,居高临下瞥他一眼,手里把玩的手铐明晃晃的,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声,他说:“伸手。” 时咎拒不配合,接着他听沉皑叹了口气,淡淡说:“时咎,我不想这样对你,但你最好配合一点。” 他说话的语气温柔了些,但眼神却落在脖环上。 锋利的蜜糖。时咎咬牙,伸出手。 不会死,是他最大的底气。他像真实生活在这里一样,在明白这个梦的原理前,他可能得蛰伏一阵。 “咔嚓。”冰凉被套在他的手腕上。 “我也过去。”季水风柔和说。 时咎从未这么憋屈过,脖子被戴上了夺命锁,而他此时正被这位要他命的人拉着手铐的中央被迫往前走。 他们从安全管理中心下楼,穿过人群,走到广场,往起源实验室的大楼方向走去。 有人在看他们,但并没有人窃窃私语。 进化,刚刚沉皑说进化。时咎心思一直在转,他们要把自己送去进化?但他只是一个做梦的人,这个世界的科技用在他身上会呈现什么效果? 或许他的眉头皱得太过夸张,季水风转过头的时候,看到时咎思虑的表情,她撩开自己的头发,慢了一步走到时咎身边,小声对他说:“你别害怕,只要你没有恶意,沉皑不会真的伤害你,配合他就好了,他人很好。” 又是这句话。时咎一点没感觉到,他只觉得这位沉先生简直是恶魔的化身。 为了缓解手腕被牵扯着往前走的疼痛,时咎的目光随处张望,望向他们的目的地:起源实验室。 季水风对他解释:“起源实验室是给公民做大脑进化的地方,有两位看守者,其实就是在那权限最高的两个人,一个是沉皑,另一个叫舟之覆,负责每个公民的升级确认签署。公民呢,并不是出生就可以意识交流,而是等到20岁成年,在起源实验室进行一种基因改造,改造前还有各种检查,可以执行操作的就操作,有的人天生带有不可治疾病,会被送去教化所进行改造,之后再重新评估,这类人非常少,大部分人都可以通过检测评估,然后进化,所以这个仪式,我们把它叫:成人礼。” “沉皑比舟之覆忙多了,因为他负责所有合格的人的最终确认,至少在以文明中心本部为圆心的大城区,你能见到的每个可以意识交流的人的资料,都会经过他。” 时咎终于扭头看向季水风,这个很高但面容柔和的女人,他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季水风直视前方,步伐不停:“你说这是你的梦,我主观上不相信这件事本身,但我相信你没撒谎。” 她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这些都是她走到安全管理中心最高管理的资本。 她说:“如果是梦,你就不是恩德诺的公民,如果不是,你应当对这里一无所知。” 时咎沉默半晌,说:“谢谢。” 季水风笑:“你在梦里想做什么?” 时咎回答:“不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现在就想到知道这些。” 话音刚落,沉皑的步子加快了,时咎被他拖得往前趔趄,手腕被硌得生疼。 在时咎心里,这个蓝眼睛的家伙跟“好人”这个形容词完全不沾边。 熟悉的操作室,沉皑就坐在监视旁,亲自盯着这一台特殊的改造,季水风也好奇结果,想知道强行连接这个人的思维后,有怎样的精彩。 但沉皑失算了。那些仪器已经全部戴上,时咎整个人都被套在了里面,但就在操作开始的时候,时咎醒了,接着,他消失了。 原地,众目睽睽,凭空消失。 这下连季水风都没忍住,她缓缓站直身体。
第8章 深眠与投影 时咎这一觉睡了15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手机被打爆了,他看到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迅速翻身下床,开始一边洗漱一边发语音条。 “我刚醒,等我一下,我马上弄好就出门。” 今天下午有一场展览拍卖会,里面有两样他的作品,展览馆馆长让他也务必到场。 好巧不巧,也许周末的缘故,打不到车。时咎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面前停下一辆小轿车,车窗摇下,露出里面的人。 “喂,上车。”是唐廷璇。 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给你打电话不接我就知道你睡过去了,还专门开车来接你,看我多好。” 时咎揉下眉心,顺着她的话说:“好,全天下你最好。” 路程有些遥远,两个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唠嗑,聊着聊着,时咎把最近的梦跟唐廷璇分享了一下,听完唐廷璇很惊讶:“你这是什么艺术家的梦?” 时咎无奈笑笑,耸肩:“谁知道呢?” “那位沉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人格障碍?” 时咎还认真想了一下他的各种行为表现,怀疑地说:“这种一般应该是有某种情感隔离,他有不太愿意面对的事或者情绪,但是,啧,也不太对,情感隔离是他自己感觉不到,但不是不存在,可我根本感受不到的他的情绪。” “唔,怪事。”唐廷璇评价。 到达拍卖现场时拍卖会已经开始了,两个人默默往前去了些。时间还比较刚好,这个介绍完了就轮到时咎的作品。 大屏幕上投下两组图片,一组是一副现代艺术画,一组是一个雕塑。 馆长看到时咎在下面,就招呼他上来,拍拍他的肩,语调高了些:“我应该不需要再次详尽地介绍他了?噢我看这次也有一些新面孔,我说两句。这是时咎,一位现代艺术家,如果要我给出很主观有私心的评价,这是一位对艺术有着极致感应力的、前途无量的,珍宝。” “22岁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艺术和信息体验设计硕士毕业,25岁取得迈阿密大学音乐治疗硕士学位,单科修读大提琴的课程回国后还举办了大提琴独奏音乐会。作品涉及的领域有:音乐、绘画、雕塑、书法等,光是我的展览馆收藏展示过的作品,都有七件了。” 台下的唐廷璇抿着唇笑,台上的时咎给了她一个眼神,眼神里写着:没那么夸张! 她微微点头:我懂!总要夸大其词有一些噱头的。 时咎喜欢有色彩感的衣服,一般穿得都时尚年轻,穿搭总会给人一种“他就是做艺术的”的感觉。白色T恤和明黄色鲜艳的工装裤,都大了半号一样挂在身上,站在台上很显眼。 “他好帅,好会穿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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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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