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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僵硬地站在门口，目光死死地盯着女人拿着筷子的手。 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款式和母亲虞宝珠的六周年婚戒一模一样，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冷光，像是在嘲讽他，嘲讽他母亲的逝去。 他手里拎着的单肩包缓缓滑落，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四目相对，宁世玉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宁锦书，顿时瞳孔紧缩，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抖，鸡肉掉进汤碗里，碗里飞溅的汤汁在他白衬衫上晕开污秽的斑点。 第66章 「哥？！」他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像见了鬼一样：「你怎么回来了？！」 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带翻了骨瓷碟，「叮——」的清脆碎裂声，让宁锦书想起虞宝珠去世那天，众人搬运母亲尸体时，她生前最爱的翡翠镯子不小心磕碰到门框，碎成三截落在地上。 女人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向宁锦书。 宁锦书这才看清她的模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却和宁世玉有着同样的杏仁眼。 她有着姣好的容颜，鬓边一缕碎发垂落，更显得妩媚动人。 女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柔声说道：「你是宁锦书吧？我叫林曼秋。」 林曼秋？这个名字对宁锦书来说无比陌生。 然而，这个女人的自称，和宁世玉眉眼间的相似，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女主人的气场，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身份——宁世玉的生母，宁远山的······小三。 他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过这个女人的模样，也曾设想过无数次与她相遇的场景，他会怎样痛斥她，质问她，甚至狠狠地羞辱她。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像失声了一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愤怒、悲伤、失望、难以置信······像一团乱麻，将他紧紧缠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像一尊雕塑般僵硬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 「妈，你先回去！」宁世玉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几乎是在推搡着林曼秋离开，少年的脊背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两人从宁锦书身边经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女士香水味，夹杂着一丝脂粉气，令人作呕。 「砰」的一声，防盗门重重地关上，将宁锦书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宁世玉身上。 「小玉。」宁锦书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你刚才喊她什么？」 落地窗外狂风肆虐，树影在风中张牙舞爪，像极了亡者不甘的魂魄。 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宁世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竟在哥哥面前脱口而出喊了林曼秋「妈」。 这无疑是在哥哥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他忐忑不安地瞥了一眼宁锦书，哥哥的脸色果然阴沉得可怕。 他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来缓和气氛，可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起来，最终只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表情。 他怯懦地抬起头，带着一丝祈求的目光看着宁锦书，嘴唇颤抖着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字眼：「哥哥······她······我······」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在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无力。 压抑在宁锦书胸腔里许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如火山般喷发。 他的脸色铁青，呼吸急促，整个人气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踉踉跄跄地转身，跌跌撞撞地来到玄关，颤抖着手，从鞋柜上拿起了一张弟弟与母亲的合影。 照片上的母亲温柔地笑着，容颜温柔，眼含笑意，正慈爱地看着弟弟依偎在她的怀里，画面温馨而美好。 「那我们的妈妈算什么？！」宁锦书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悲愤和绝望：「她是虞家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为你洗手作羹汤，含辛茹苦地照顾你。」 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照片，仿佛要将它展示给全世界看。 「她一页一页翻着字典，为你取名‘世玉’！」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动，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嘶吼。 「宁世玉，你现在要认那个小三当妈，还领着她登堂入室？！」他字字泣血，声嘶力竭地质问宁世玉，嘶吼声震得水晶吊灯簌簌作响。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样刺进宁世玉的心脏。 宁世玉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他们的母亲虞宝珠去世时，他还年幼只有四岁，他依稀记得母亲温柔的怀抱，甜美的歌声，以及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对她的记忆本就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片段。 他的年纪越大，母亲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逐渐只剩下一片空白。 没有孩子不渴望母爱，而林曼秋这些年背着宁锦书，三番四次地来找他，温声细语陪伴在他身边，给他买玩具，带他去游乐园，给了他温暖和安慰，填补了他心中的空缺。 「她当然也是我的妈妈了！」宁世玉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无力地反驳着：「可是哥······我的脑子里，甚至记不清她的样子。」 弟弟带着哭腔的呢喃像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宁锦书的心上。 他突然笑出声来，滚烫的泪水模糊了满室暖光。 「也是？」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宁世玉的话，他眼眶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心如死灰道：「宁世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妈妈！从今天起，你就跟你妈好好过去吧！」 宁锦书手中的相框，仿佛千斤重一般，被他紧紧攥着。他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相框捏碎。 最终，他猛地将相框砸向地面。「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四溅，虞宝珠温柔的笑脸在无数棱镜里破碎、扭曲。 宁世玉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他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宁锦书的大腿，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哭喊着：「哥哥！对不起！小玉错了！你别走！我再也不喊她妈了！原谅我！求你别走！」 宁锦书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弟弟，心如刀割。他哽咽着说：「你再也不喊她妈？宁世玉，没用了！你心里已经认她为母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我不会了！哥哥，我现在心里只有我们的妈妈！」宁世玉拼命摇头哭喊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紧紧抱着宁锦书的腿，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宁锦书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他悲愤地吼道：「宁世玉，你背叛了我们的妈妈！也背叛了我！」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愤怒。 「世玉世玉，你都不配叫妈妈给你取得这个名字了！」宁锦书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样刺进宁世玉的心脏。他猛地将宁世玉推倒在地，踉跄着后退几步。 宁世玉瘫坐在一地狼藉上，泪流满面，绝望地望着转身离去的宁锦书。他的心像被撕裂成碎片，痛得无法呼吸。 宁锦书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跑进花园。 花园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路亮起，又在他身后一一熄灭，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和无助。 他一口气跑到别墅外，站在小区的花园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模糊了视线。 疾风吹过吹干眼泪，带来一阵阵寒意，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燃烧的怒火和悲伤。 宁世玉的生母缠成绞杀亲情的锁链，兄弟在这一刻彻底阋墙。 第67章 一周过去了，宁锦书始终没有回家，都住与虞砚之的爱巢里。 宁世玉每天都去学校找他，却一次次被游晏拦在教室门口。 「你哥不想见你。」游晏语气冷淡，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宁世玉面前。 十一岁的宁世玉小小一只，推不开游晏，只能红着眼眶哀求道：「游哥，我知道我哥还在生我的气，求你让我见见他吧，就一面也好。」 游晏不为所动：「你走吧，你再来，只会让他更生气。」 放学后，虞砚之的车子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宁锦书面无表情地上了车，仿佛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眼巴巴望着他的宁世玉。 宁世玉鼓起勇气跑过去，却被虞砚之拦住。 「宁世玉，我警告你，别再来纠缠小书，他不想见你。」一向温文尔雅的虞砚之语气冰冷，眼神凌厉，仿佛一头护食的猛兽。 宁世玉咬着嘴唇，倔强地说：「表哥，我只是想跟我哥说说话，就几句话！」 「他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还不明白吗？」虞砚之冷笑一声：「还有，既然你认那个女人当妈，还是别喊我表哥了，我受不起！」 宁锦书坐在车里，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和宁世玉说一句话。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留下宁世玉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 宁世玉依旧每天都去学校，却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宁锦书一步。 游晏的阻拦，虞砚之的警告，以及宁锦书的冷漠，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形同陌路，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曾经以为，他们的兄弟情坚不可摧，即使天崩地裂，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可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让他明白有些伤痕，即使痊愈也会留下无法磨灭的疤痕。 他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和自己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 宁世玉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中，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怎么也爬不出来。 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动力。 他甚至连学校都不想去上了，每天都躺在床上，任由思绪像一团乱麻蔓延，紧紧地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一遍遍地回想着宁锦书决绝的背影，曾经温柔的哥哥，如今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记得宁锦书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拥抱，每一个宠溺的眼神，如今都变成了尖锐的碎片，扎得他鲜血淋漓。 宁世玉对宁锦书的爱炽热如火，他爱哥哥胜过一切，如今，这爱变成了蚀骨的恨，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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