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也坦然道:“我喝多了。” 昨晚借着酒劲做了什么,他都知道,也都记得。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向林喻之道歉。可道歉意味着后悔,意味着承认失误,意味着否定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不想道歉。 他冷静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喻之静了静,嗤道:“不打扰我和我爸的生活,就是这么个不打扰法?” “回去要两个多小时,”周时也答非所问,“你睡一会儿吧。” 和之前一样,和这个人根本无法沟通。 但他非要当免费代驾,林喻之也无意阻拦。昨晚的荒唐还历历在目,他们从床上做到浴室,又从浴室做回床上,周时也最开始还收着劲儿,后来下手根本不顾轻重,除去睡眠不足导致的困乏,林喻之现在全身上下都像要散架一样,又酸又痛。 这个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开长途,他扯过安全带系上,将座椅靠背放低一点,闭上眼不再说话。 周时也也系上了安全带。他朝后座看了一眼,话题转变得有些突兀:“他昨晚没有回来。” 林喻之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他仍闭着眼,没好气地说:“你应该感谢他没有回来,不然正好撞上我光着身子被人按在床上干。” “林喻之。”周时也沉下了声音。 但打断了林喻之的话,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没法反驳林喻之,也没法为自己辩解。酒精会杀死人的理智,他昨晚确实是喝多了,脑袋被酒精牵着走,根本没有考虑到那些。 虽然有个酗酒的爹,可长这么大,他喝醉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想起昨晚,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过生日的习惯?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生日什么的,只是给失控的嫉妒心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要说完全不后悔,那是假的,如果不是喝了酒,他绝不会允许自己…… 不对。周时也没法欺骗自己。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就是想那么做,所以才会放纵自己喝了那些酒。 但是,天亮了,酒醒了,终究要承担冲动的后果。昨天夜里,或是今天清晨,林喻之一个人坐在另一张床上都想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问。 他知道林喻之不会给他他想要的回答。 “我之前说的话,”他低声道,“我是认真的,你爸出来之后,我不会打扰你们。” 他安静几秒,深吸一口气:“但是,如果你需要我……” 林喻之立即打断:“我不需要你。” “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或者更久,”周时也看着他看起来云淡风轻的脸,自顾自地继续,“如果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 林喻之哑口无言。 疯子。偏执的疯子。 他在心里又骂一遍。 说完这些,周时也没再说别的,挂上前进档,将车驶出了停车场。 他车开得不快,也很稳,空气中只剩下沉默。林喻之是真的累了,他很快在阴云笼罩的无聊行程中昏睡了过去。 * 林喻之这一觉睡得很沉。 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的公共车位里。他没和周时也打招呼,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本想在楼下抽根烟再回家,但周时也仍和上次一样,站在车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林喻之按捺下那点烟瘾,转身进了楼道,才走上二楼,手机振了一下,他拿出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周一早晨,我来接你。” 林喻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点开菜单,手指悬停在删除键上方,但思忖片刻,还是关掉了菜单。 周时也是不会后退的。 他在回复框中编辑了“别来”两个字,可还没来得及发送,屏幕上突然亮起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通,心下疑惑,但语气很礼貌:“您好。” * 周时也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四楼西侧的那扇窗户。 他第一次送林喻之回来的那一晚,那一户在林喻之进楼道后很快亮起了灯,又过了几分钟,林喻之出现在了那扇窗户后面。 现在是上午,灯自然是不会亮的,可林喻之也一直没有在那里出现。 他又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新消息。 他看着那几条已送达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的短信,犹豫再三,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 占线。 周时也租的房子距离公司和林喻之家都不算近,从这里回去,骑摩托车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坐公交的话,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上午十点,公交车上没几个人,周时也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打开了那个他看过无数遍的视频。 他没有亲眼见过林喻之把头发染成银灰色的样子,但他见过林喻之的另一个发色。虽然也是灰色,但颜色很深,看起来并不张扬。 就是这样的灰色。他很快从相册里翻出了那张老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用的还是之前的老手机。那时他还在岳大读书,他清楚地记得,那天距除夕只剩半个月,同学们早就各自回了家,和往年一样,他申请了假期留校。 路面湿滑,街上人挤人,比过年还要热闹。 只因为那天岳城破天荒地下了一场雪。 在邬州,冬天下雪并非稀罕事,周时也不喜欢雪天,雪后的交通状况总是很糟糕。这个寒假他在给几个高三学生做家教,今天交通拥堵得厉害,他的时间已经有些赶了。 可他突然听到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林喻之就那样不期而遇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个在海边哭红了眼的洋娃娃已经长大了。他大约是真的很喜欢雪,笑得很开怀,眼睛亮晶晶的,举着手机,不知道是在自拍还是在拍雪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生。那时周时也还不知道,那个男生叫宋忆文,是林喻之最亲密的朋友。 周时也说不清自己当时为什么拍了这张照片。也许是想记住林牧为之子长大后的相貌。也许吧。 隔着玻璃屏幕,他用手指抚过照片中林喻之的脸,想起了昨天夜里他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被汗打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水雾积在红彤彤的眼底,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似的。 他尚未从回忆里抽离,一条新短信提醒突然跳了出来。他看着那行字呆了几秒,在座椅上坐正,给林喻之又拨过去一个电话。 还是占线。 他想了想,用副卡的号码又拨了一次。 这回电话很顺利地拨通了,但刚响了一声,周时也就按下了挂断。 只有一种可能。 林喻之拉黑了他的号码。 公交车微微一晃,车门打开,又合上,一波乘客涌上来,周遭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周时也仍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一动不动。 他终于等来了林喻之的短信。 但只有八个字。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第35章 “看谁的消息呢?” 林喻之闷闷不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时也按下熄屏键,说:“没什么。” 八月的岳城又闷又热,像一座蒸笼,烤得人心情焦躁。而周时也最近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让林喻之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两人已经交往了两个月,可林喻之仍不知道周时也每周五去做什么,去见什么人。好几次他都想问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又总是咽了回去。 他还没想好怎么向周时也解释自己是工厂老板的儿子。 自己有所隐瞒,却要求对方毫无保留,这太双重标准了。 可今天又是星期五。 低气压笼罩着林喻之,他跟在周时也身后,与他一前一后走在宿舍楼的走廊里。周时也回宿舍换一件衣服就出门,而他则要窝在自己的上铺上度过一个无所事事的晚上。 他看着周时也的背影,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豁出去了! 既然迟早都要坦白,那择日不如撞日,早死早超生—— “周……”他咽了口口水,刚嗫嚅着喊出一个字,就一头撞上了周时也的后背。 * “怎么不进去?”林喻之抬起头,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林牧为竟稳稳当当地坐在他们宿舍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周时也的下铺。还好,周时也每天早晨都会把床铺收拾一遍,根本看不出那张小小的单人床前一晚都承受了什么。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他才看向父亲,可还没想好如何向周时也解释林牧为的出现,周时也竟率先开了口。 周时也看着林牧为,板板正正地喊了一声:“林总。” * 什么情况。 林喻之看看周时也,又看看林牧为。周时也这一声“林总”,语气里不带一丝吃惊,完全不是一个普通厂工初次见到老板的口气。 林牧为面无表情地对周时也点了下头,这才朝林喻之看了过来,林喻之一个激灵,顾不得思考这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是怎么回事,心先提到了嗓子眼里—— 林牧为不会一开口直接把他的身份掀个底朝天吧! 他忙冲父亲使眼色。 林牧为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过脸,对周时也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进了咱们厂。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虽说松了一口气,但林喻之被这二人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他听到周时也平静地说:“应该还是老样子吧。” “听说你在这里工作,我很意外。”林牧为说,“我以为这里对你来说是一个不太愉快的地方。” 周时也从容应道:“这是我妈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地方,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可以离她近一点。” 林喻之忽地一愣。 他忽然想起,这话是自己之前对周时也说过的。 林牧为沉默地盯着周时也看了几秒,又道:“我听人说,你做事很利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林喻之,仿佛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像你这样聪明的小伙子,有大把更好的就业机会等着你,别把最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种不需要创造力的流水线上。” 林喻之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 林牧为为人温和,在晚辈面前从来不会如此冷淡,更不会在不熟悉的晚辈面前把话讲得这么尖锐直接。可他对待周时也的态度让林喻之这个旁观者都感到不太舒服。 但周时也的情绪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回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说完,他神情冷淡,但措辞彬彬有礼地说,“林总,今天晚上我还有事,现在必须得出发了。感谢您的关心,知道我在这里,还特地跑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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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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