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尧的脑子这会儿比生锈了的机器运转还慢,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不回答人家,好像也不礼貌…… 他用自己被酒泡成浆糊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胡乱答道:“我在等人。” “你还叫了谁?”沈亦郴问。 景尧手腕从膝盖上滑落,垂在一旁地面上,新到手的昂贵手工表就这样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没去管,觉得不太舒服,还想坐起身,把表摘下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听到沈亦郴又问:“你的男朋友?” 这三个字针一样扎进了景尧的脑子,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沈亦郴?”他低低地、试探地问。 “认出我来了?”沈亦郴微侧了眼打量他,分明是这个人自己把他叫来,又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跟他说了半天话,却一点反应也无,只有提到他那“男朋友”,这人才给了一点反应,认出了他,真是…… 让人生气。 沈亦郴嗓音更低了,“他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都不管你吗?” 恶意昭然若揭。 就是景尧都听出来了。 这个人在嘲笑他,看他的笑话。 明明刚才才跟别人说,只要自己不在乎,就没有人能看他的笑话。 这话出口才不到两个小时。 景尧被他激到了,被酒精湿润黏连的沉重睫毛掀起,瞳孔静若沉湖。 他这表情太过古怪,和平时嘻笑打闹不着调的模样大相径庭,精心修剪的额发下,男生白皙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沈亦郴轻声叫他:“景尧?” 那没骨头一样半靠在地上的人睫毛动了动,忽然笑了一声。 不是平日里轻快的笑,更和灿烂善意搭不上边,而是一声不容错辨的,嗤笑。 “沈亦郴,你有完没完?” 清晰的,平稳的,字句从他口中吐出,好似根本没有喝醉。 要是别人,景尧或许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但这是沈亦郴…… 好像喜欢他,又不肯明说,若即若离,一直环绕在他周围的人。 还当着他母亲和姐姐做这种暧昧不清的事,误导她们…… “你很烦人知道吗?”景尧细长的眉皱着,“我以为我已经很不懂看人眼色,情商很低了,怎么你还能比我更差?” 这人一贯自诩讨人喜欢,沈亦郴一直觉得他自我认知偏差极大,没想到竟然还知道…… 不对,景尧一直知道。 他只是不大在乎。 就像他其实也不大在乎学校的地形,和周围人的长相。 ……所谓路痴和脸盲。 根本原因就是漠视。 不认识的路,无所谓,对他没有影响,除了上学必经的路,景尧从不主动去“探索”,懒得去记忆,哪怕生活再久,也不会去涉足。 身边的人也同样,不需要在乎对方的动向,也不必关心对方其他。 近乎傲慢。 这是他的家庭带给他的底气,让他可以无视一切,活得无拘无束。 但某种情况下,他又是看得懂的。 室友要学习,他就尽量不打扰到对方,凡是公共场合,都在有意控制自己,不引起别人的反感。 更不会要求对方给他带路,因为他知道对方要去没空。 转而找上了沈亦郴。 给他带路这件事,不会越过沈亦郴的“底线”,这在沈亦郴的容忍范围之内。 矛盾而复杂的人。 极度外向之下,又是极度的封闭。 “我看不懂什么?”沈亦郴明知故问。 “我不喜欢你,这句话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男生,”景尧说完,想起什么,煞有介事一点头,“啊对,我有男朋友。” 他懒洋洋一摊手。 格外无赖,又格外放松的姿态,肩颈舒展拉伸,衬衫散开的扣子里,锁骨阴影深陷。 “但那又如何呢?”他轻飘飘补充。 “他是特别的。”景尧额头在抽痛,他喝了太多的酒,酒精开始反噬他了,他尽量撑住,一字一顿,近乎于刻薄地问,“你觉得你也是吗?” 一室寂静。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尺,可这一尺的距离仿佛天堑。 “——不。”男生自问自答,微微抬了下下颌,轻蔑极了,“别白费功夫了,我不要男小三。” 门边陷在分界线上的女人动了动,眼妆精致的眸子眼尾挑了挑,划过一抹意外和了然,直起身,就要把人轰出去。 “是吗?”沈亦郴不怒反笑,喉结轻轻一滚,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了,是比刚才更松懈、像是猫科动物在休息时才会发出的、漫不经心的语气,“怎么在这里坐着?“ 他好似刚刚才看到人,不太耐烦,却掩不住语气下的关切,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对方皱着眉的模样。 景尧呆了呆,凌厉的表情像是浮光掠影,消失得一干二净,快得好似错觉。 那红润的唇微微张开,早就聚不住焦的眸子痴了一样望着他。 像是不认识他了。 ……其实本来也没看清过。 他眼前蒙了层雾气,高度近视都造不成这样的迷糊,根本分辨不清来人长相。 只觉得一团影子蹲在自己面前,高糊都挡不住的修长挺拔,用熟悉的声音问他怎么在这里坐着。 还有语气,也很熟悉 熟得好像不久前才听过。 在他试图打滚赖掉一天的复习,热情邀请对方上号,在期末周这样紧张而刺激的日子里来上一把的时候。 潜意识里他是知道这两人很像的,平时全靠账号来分辨,而这会儿,账号在他面前变成了人,就只能依靠细微的差别,来把两人分开。 “尧尧?”沈亦郴咬字放轻。 是了,景尧昏沉的脑海一动,沈亦郴不会这么叫他,会这么叫他的,是他那个偶然之间听到苏饮溪这么叫他,就学了过去,时不时拿出来臊他一下的“男朋友”。 本能快于思考,他甚至没有去想刚才还在这里的“沈亦郴”去哪了,先一步朝人伸出手。 被酒泡软了的手指虚弱无力,明明勾住了对方的手,却使不上劲,轻轻划拉着。 “你怎么……在这里?”他困惑不解地问。 景尧朝着“阴影”的方向探了点身,手上无意识地拽着,想把人拽过来。 可惜,他使不上劲,扒拉了两下,都没能把人拉过来。 他顿了顿,再看向人时,已经有了隐约的怒火,却不愿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烦闷地瞪了对方一眼,就把脸偏过去了。 喝醉了酒,这人脾气可坏了太多,平时的炸毛变成了娇纵。 哪怕在“男朋友”面前,也比平时多了棱角,一个不经意,就会割伤人。 沈亦郴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怎么生气了?” 景尧低着头,手指虚虚勾在他手上,挠了挠,咕哝道:“……难受。” “嗯?”沈亦郴朝他靠近了一点。 不多,不到一寸。 景尧分了他点眸光,目光落在他被湖面昏暗的光照亮的下颌上,声音更含混了,“要……” “要什么?” 景尧眸子里的光晃动,轻轻嗅着空气里靠近的气息,“男朋友。” 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失了。 下一秒,他下颌被人抬起,弥散在空气中的酒香顷刻拉近……近在鼻息之间。 “呃……”景尧分开的唇舌被侵入,对方有意分开他的牙关,让他的口腔张得更开,接受对方的亲吻。 呼吸被掠夺,滚动的喉骨被拇指抵住,就连吞咽都不被允许,口腔里入侵过来的东西湿润而存在感十足。 景尧迷茫地睁着眼,眼珠缓慢转动,从虚空中漂浮的灰尘,落到近在咫尺的面容上。 时间太长,他牙关酸胀,不再任凭摆弄,挣扎起来。 可挣扎换来的结果却是被人搂着腰从地上提了起来。 地板是凉的,布着水汽,喝醉的人贪恋这种凉爽,可要是待久了,很容易感冒。 温热的、结实的、年轻男生的腿取代了冷硬的地板,垫在他身下。双腿被分开,跨坐在对方腰上,搂着他的手没有离开,反而沿着凹陷的脊柱沟向上。 抚过单薄的脊背,肩头,从颈侧按住他的后脑,气息再次和他交融在一起。 亲密无间的距离。 深陷的锁骨布上潮热,绯红漫过耳际,熏腾的热浪驱散了湖边的寒意。
第43章 沈亦郴把人按在自己肩膀上,长指勾过这人半边脸,一手搂着人,把昏昏欲睡的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景尧的呼吸平稳绵长,半边脸挨在沙发扶手上,压着自己的手背,一放下就瘫软了下去。 沈亦郴反身去关了靠近湖这边的玻璃门,挡住了不断灌进来的冷风。 折返的时候,脱了外套盖在景尧身上,睡得安稳的醉鬼毫无知觉地在西装外套里蹭了蹭,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做了什么的模样。 沈亦郴情不自禁伸出手,酒醉的人浑身高热,在这寒冷的冬日宛如暖炉,脸是软的,摸上去活像要化掉,手指贴着睡着的人的脸往下,指腹贴着下颌,滑入脖颈。 更热了,还是潮湿的,润泽全染上指尖,带了另一个人身上残留的气息。 头发上也有。 景家和时家这对姐弟用的都不是市面上的香水,时长清身上的味道太烈,站在几步外都能闻到,像是一把扔进夏日篝火里热烈燃烧的干花,馥郁浓香,景尧身上的太淡,不完全是某种花香或者木香,要靠近了才能发觉,沈亦郴甚至疑心这不是香水的味道。 也不是洗发水。 他去过景尧家,也去过景尧宿舍,知道他常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这会儿染了酒味,隐秘的香味也变得缠人,丝丝缕缕绕在空气中,就在这方寸之间缭绕,煽情得可怕。 “唔……”景尧无意识地往沙发上靠,脸往上抬了抬,然后更紧地缩了下去。 沈亦郴差点以为自己的手要融化了。 他一手撑着沙发,俯下身去。 一点、一点。 距离越靠越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上传递而来的热量。 更近了。 睫毛翕动时刮过对方的睫毛,眼中完完全全倒映着对方的影子。 鼻尖划过鬓角,触上对方,稍微偏过头,鼻翼轻轻碰触在一起。 呼吸时,酒精气息越发敏感。 气息交融,唇角若有似无贴合,那柔软的、微微肿胀的、湿润的…… 沈亦郴静默了很久,保持着这个姿势,最终,强迫自己闭上了眼,长指死死按住沙发扶手,克制地起身。 余光里有什么在闪动。 他看过去。 孤零零的手机躺在地板上,坚持不懈地亮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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