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议。” 既没有坚持,也没有放弃。简简单单几个字,让此刻紧绷的气氛刹那间舒展了。 晚间,宴会散席。略微困怠的思衿本来随着师兄一块儿回客栈休息,途中却被京望喊住。思衿这才想起凌曲,这只孔雀不是很想见京望吗?怎么从刚才宴会开始到结束这么多次机会摆在面前,却都没有出现过? 奇奇怪怪的。 思衿跟随师兄止步,齐齐朝京望行礼,京望回礼,从袖口中拿出一件东西递给思衿:“有封信,是倾煦大师托我转交给你的。” 在师兄的目光下,思衿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朱红色信封。 信封散发着清幽的檀香,思衿沿边缘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和一枚玉印。 这枚玉印是白玉制成,薄而通透,正面雕着一朵清澈的白莲,反面则写着两个前朝的文字。 “信你拿回去再仔细看罢。大抵倾煦他不希望有除你之外其他人看见。”京望说。 东西给到本人手上,又恰巧下人牵车来接,京望也就不多寒暄,准备上车回府了。 “大人等一等。”突然,思衿将人喊住,声音有一丝不可明辨的紧张。 京望放下挑起的车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思衿垂眸思量许久,嘴唇都咬得发白。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凌曲的话还是令他在意。那样认真的模样说出来的“杀身成仁”,大抵不会是假的。 “若一个人十恶不赦,当真只有一条死路可以走么?”思衿咬牙,还是问了。 替凌曲问的。 夜间微风轻拂,思衿衣衫被吹得微微拂动。他不确定京望能不能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他在为凌曲开脱,他不想让凌曲死。 因为他总觉得十恶不赦的凌曲背后,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正是这往事,才埋下了一切祸根。 “小思衿。”见他紧张,京望招手唤他上前,将他揽在怀中安抚,“你要知道,路是他自己选的。谁也不能替他选。” 他说完这句话后,感受到怀中人身体一滞。 良久,思衿才道:“大人的话,思衿懂了。” - 回到客栈,夜凉如水。 趴在桌案边,思衿苦闷地看着这枚轻薄如翼的玉印。想到什么,他取出刚才那封信,在灯下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不多,字迹潦草,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来。 “物归厅土……”思衿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却不成想身后有个声音替他读出来:“物归原主。小呆子。” 思衿吓了一跳,惊悚地转身,差点折了手中那枚玉印。 凌曲摘下自己翠绿色斗篷,挂在悬钩上,眼睛瞟着昨日自己那件红衣被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在床边,于是顺手取了: “早知你会好心替我洗,我就多留几件了。火军那些糙汉子就没几个会洗衣裳的。” 思衿警惕地盯着他,仿佛铁了心要看他究竟有多不要脸。 凌曲觉得好笑,想起刚才他仿佛打扰到小和尚读信了,于是扯开椅子坐在他面前,继续打扰他:“小和尚也能收定情信物的?” “什么定情信物?”思衿没反应过来。 凌曲从他手中将那枚玉印捡来看,原本还漫不经心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皱眉道:“谁给你的?” 思衿见状,想起京望说过不能随便给外人看,于是从他手里拿回来: “与你何干?” 凌曲随他去,不再夺。 思衿见他一副凝重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心想也许他知道这枚玉印的来历,于是便问: “你见过它?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凌曲抬眼,烛光在他眼底投下意味不明的黑影,让他的双眸显得格外深邃。 “这是前朝的东西。” “还有呢?”思衿也认真起来。这信上既然写着物归原主,也就说明这枚玉印之前是属于自己的。既然是前朝的东西,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自己也是前朝的人? 凌曲却轻轻笑了。 思衿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同我睡一觉,我便告诉你。”凌曲道。 “可以啊。”思衿不明所以。 昨天俩人就同榻而眠的,怎么,孔雀是拿他这里当窝了吗? “我是说,”凌曲慵懒狭长的眼眸中露出几分促狭,盯着思衿僧衣中若隐若现的肩颈线条,像是狐狸打量自己嘴里的猎物,“同我睡一觉。”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混帐话的思衿立即脸就红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撞倒了椅子。 在椅子落地发出巨大声响前,凌曲伸手,将其扶正,没让一丝多余的声音发出来打扰到外面另一位和尚。 思衿压着声音说:“出去。” 凌曲无动于衷,目光依旧在思衿周身盘旋打量,仿佛能隔着衣物将他全身的景致收进眼里。 思衿顿时觉得血气上涌,差点没有抑制住动手的欲/望。 他心里默念:思衿啊思衿,虽然你虚岁已过十五,可师兄答应过,只要再相安无事两个月,落星就可以全权由你保管了。为了这种人,犯不着破戒动武因小失大啊! 落星它难道不比孔雀香吗? 凌曲丝毫没有被他冒着火的眼神吓到,反倒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沏了壶热茶,慢悠悠地喝。 “出去。”思衿又说一遍。 亏他先前还觉得此人有救,被其一句“杀身成仁”撼动到,情不自禁想挽救他。现在看来,自己着实太纯良了。 有些人,内心已经是坏透了!救也救不得! 凌曲喝尽碗中的茶,才起身。他眼底浮动着笑意,看着思衿通红的脸上,一双纯净的眼睛气得几乎要溢出眼泪来。 怪可怜的。 凌曲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欺负他了,于是道: “我自然是要走的。” “只是此去一别,天人永隔,再也不得相见了。” 思衿一怔,不由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凌曲露出无辜的笑意。 “我在求你收留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你这是在求收留吗?你这是在申请□□:)
第12章 兔子 孔雀在求自己收留?思衿不禁头疼起来,果真是将死之人,对世间万物毫无留恋,连偌大一副脸面都可以丢在地上不要了! “我是寺庙中人,怎么能收留你呢?”思衿说。他本来想说“怎么能收留一只孔雀”的,可是转而一想,若真这么说,那估计凌曲下一句肯定就是“孔雀你就不收留了?” 想想就头疼。 结果凌曲反其道而行之,托腮,软着声音哄道:“当真不要我了吗?” “自然是要不得的。”思衿连连摇头,忽然发觉这话味道不对,愣了一下。 凌曲听后衣袖掩面,象征性的哭了几声:“果真薄情。明明昨晚还要的。” 等等,自己昨晚要什么了?!思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放下衣袖,凌曲恢复正常的表情,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枚玉印,你最好不要放在身边。” 思衿问:“为何?” 凌曲拿起桌案上的剪子,将灯上的灯花挑了,才道:“你一个西厥人,随身携带前朝遗物,或遭人非议,此乃其一。” “其二呢?” 凌曲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此枚玉印,并非凡间俗物,乃是前朝大晋太子印。你觉得将这一东西时刻带在身边,对你有什么好处?” 前朝太子印?思衿忍不住皱眉。 他不由地端详起掌中之印,顿时觉得这枚小小的玉印,竟然愈发沉重起来。 他虽然生长在太和寺,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他闲暇时喜欢读书,前朝一些脍炙人口的作品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其中,他读的最多的,便是大晋光帝早年的作品。光帝早年意气风发,连作品也是气势恢宏,饱含见地,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向往。 思衿素来最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深信光帝是一名英明神武的帝王,哪怕最后兵败殒身,也是时局不对的缘故。 至少跟崇尚□□的西厥王比起来,光帝要更加爱惜和尊重子民。 思衿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任何人。他只是一直,用自己的双眼,打量这个表面平静其实暗潮汹涌的西厥。这片生他长他的土地,十几年前还属于大晋。 没想到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已经改朝换代十年之久了。 - “白蛇死了?!” 一声暴喝,令整个火军总营鸦雀无声。下面站的一排火军将士各个埋头不吭声,只等着这场撼天动地的风暴赶紧过去。 漆雕弓一身沉重的铁甲,来回走了不下二十圈,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倒更加怒火中烧:“白蛇会死?!你们告诉我,他难道会死?!” 他这一问题恰巧也是整个火军的疑惑。 白蛇统领怎么会死呢?浑身都是毒信子、从来只有杀别人的份、进火军五年来腰间那柄唤做“巫山”的雀翎剑从未出鞘过的白蛇统领,普天之下有谁能杀得了他? 将士们还记得这位响彻三军的统领刚来火军之时,只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地下城奴隶,阴鸷冷漠,白日里总是单出单入,一言不发。放眼整个火军,没有一个人将他放在眼里。 可是,在光阴的缝隙中,他像是能汲取到常人所察觉不出的养分,开始快速成长,在别人逐渐注意到他之前,用最致命的方式,长成一名彻彻底底的强者。 这样的强者,没有人能把他和“死”联系到一块儿。 “副……副城主刚才托人带话来,让火军派人取回白蛇统领的尸身。”底下一名将士硬着头皮道。 他知道自己此言一出,将军的怒火就要砸到自己头上来了。 果不其然,漆雕弓的那把锈月弯刀铿锵一声砸在桌案上: “京子期?!” “他京子期算什么东西!” “他如此不讲情面,就不怕我屠他满门?!” 此言一出,站在身旁无言良久的军师赶忙劝阻:“将军息怒,副城主乃一介文人,从不舞刀弄枪,若起冲突断然不是统领对手。此事定然另有隐情。” 台下众人也都附和。 “你们不懂。”漆雕弓突然喟叹一声,“文人的嘴,有时候比刀枪棍棒更加毒辣。” 众人面面相觑。 漆雕弓卸甲,仿佛骤然间苍老十岁:“你们几个,随我一同去迎统领回家。” - 凉朔佛会结束,思衿收拾好行李,准备同师兄一道回太和寺。 客栈廊前,思衿突然看见蓝五坐在美人靠上,正专心致志摆弄院里的花草。 看见思衿身边的人,蓝五赶忙起身,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行礼道:“两位是准备回寺了吗?” 凌凇也朝她行礼:“这几天多亏蓝五僧人照看师弟了。” 蓝五僧人? 照看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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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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