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还有谁。”思衿没好气道。 凌曲笑了,无奈地心想,原来在小和尚眼里,自己是一只孔雀。为什么偏偏是孔雀呢?凌曲脑补了自己平日的形象,好吧。只能说这比喻的确算不得天马行空。 是挺像孔雀的。 “难道你们佛家,对待芸芸众生做不到平等吗?”他恬不知耻地说,“孔雀你就不度了?” “不度你,就是不度你。你若实在想死,另请高明。”思衿说。 不知为何,他听到凌曲故作轻松的那句“杀身成仁”后,心狠狠揪了起来。到现在都戚戚然。 可见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想让凌曲死的。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他不是好人啊。 难道跟坏人在一起待久了,自己也慢慢变坏了?思衿心里一惊。 “稀奇。”凌曲被他这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上门生意都不做。” “算了。”他道,“不度就不度吧。” “就让我死后在忘川上面漂着,等你哪天渡河,将你拉下水。”他说。 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这是孔雀说的。 思衿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你别死。” 凌曲笑意淡下来:“怎么说?” 思衿说:“你要相信,纵使这世上有千人万人盼你死,只要有一人希望你活着,你都有活下去的理由。”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 凌曲道:“所以,那唯一一个人,是你?” 在凌曲的轻笑声中,思衿噎了一下。 然后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被凌曲轻轻一推,推出拐角,和正在四处寻找他的蓝五面面相觑。 “你们太和寺的僧人这么喜欢捉迷藏吗?”蓝五说,“找不到你我都要急死了!” “抱歉。”思衿垂眼。心里回放着刚才凌曲的话。 额间像是有火在烧,可见天是开始热起来了。 - 城主府于傍晚十分设宴。灯火通明。 按照规矩,受邀的僧人既不可以来得太早,也不宜太迟,所以思衿同师兄先回客栈稍作休息,等时辰到了才出发。 府上思衿不仅看到了来自四海的僧人,还看见混杂在其中的城主府护卫。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身姿挺拔的卫士们,陷在这井底一般的府中每天处理着鸡毛蒜皮的杂事,挺可惜的。 不过这与他无半分干系,他也只是感慨一声罢了。 师兄同其他僧人寒暄过后,带他入席。他入席之后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凌曲的身影。 倒是一盏茶的功夫,京望来了。 思衿丝毫不觉得奇怪。京望崇佛,这样盛大的佛会,他一定会来的。 众僧人见到京望,都起身行礼,京望今日不是东道主,也是受邀的客人之一,忙让他们不必客气,坐等开席。 思衿于是小声对师兄说:“我能出去一会儿吗?” 凌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快开席了,你这时候出去做什么?” 思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凇叹了口气,道:“罢了,快去快回。” 思衿眼睛一亮,道了一句“好”,便快速离席。 但是他在偌大的城主府左找右找,都找不到凌曲的身影。 这孔雀,光让自己找他,可却又不告诉自己如何才能找到他! 眼瞧着快开席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踟蹰间,一个浅白的身影在他身后晃过,扯着他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凌曲今日罕见一身白衣,衬得轮廓分明,宽大的袖口此刻微微卷起,卷到手腕处,正在用一块湿热的手帕擦手。 思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不过只是一瞬,接下来就被一股清甜悠扬的香味笼罩。 这香味思衿熟,当日雀金裘上笼罩着的,也是这样的香味。 “快开席了,你不落座?”凌曲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 思衿说:“京望来了,你不是想见他吗?” 凌曲“嗯”了一声,悠悠然道:“不急这一会儿。今日城主设宴,搭了座戏台,我待会儿要上去唱戏。” 唱戏?思衿越发不能理解他了。 难道普天之下年轻的统领都像他这般多才又多艺吗? “我记得你十分爱吃城主府上的点心。”凌曲换了个话题。 思衿下意识回答:“是的。” 有一说一,城主府的点心实在令他难以忘怀。 凌曲又“嗯”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待会儿你多吃些。” 于是思衿只能带着问号回去入座。 几十桌的大宴,摆在城主府后花园里,府上人都在紧锣密鼓地上菜。 清一色素菜,但菜色、摆盘都极为讲究,对于出家人来说也是难得的一次享受。 只是思衿发现了,他们这桌除了素菜之外,一盒接一盒的点心排队送上来,没有断过。隔壁桌的菜都上齐了,他们这桌还在上点心。 “奇了怪了。”思衿听旁边坐着的胖和尚说,“这菜是不是上错了?” 点心盒十个八个的都快在桌上搭桥了,怎么还上个不停?反观其他桌,哪有他们这桌这么夸张的? 思衿低着头咬筷子,不敢说话。 凌凇替他夹菜:“既然城主客气,你我尽量多吃些,不辜负他的好意。” 思衿道了一声“好”。 正吃着,突然一阵高喊:“城主夫人到——” 众人都把头抬起来。只见在两个打扮讲究的下人搀扶下,城主夫人缓步迈上高台。她常年病痛缠身,气色很不好,但不俗的穿戴令她此刻增色几分,整个人显得格外端庄典雅,令人不由心生敬意。 她在高台站定,垂眸注视着下面,开口道:“城主托我转达给各位高僧,他因天气陡转中了些暑气,加上前些日子的伤风未愈,坏了嗓子,需要休息片刻才来拜见各位。只是不能就近给各位师父敬茶了,还请师父们见谅,一切自便。” 早就听闻巫马真此人狡诈狠毒,却没想行事作风有礼有节,就算又中暑又风寒的着实夸张了些,却令人挑不出错。有些不满巫马真的僧人此刻脸色略微缓和。 “传闻巫马真的这个夫人十年未曾在外人面前露面,今日吹了什么风,竟然将她吹来了?”一僧人说。 “今日一见,足以见得传闻不属实。这邵温香行走自如,哪像是常年瘫痪在床的?”另一僧人说。 思衿也跟着看了一眼。却见她平静的外表下,搀扶在下人臂膀上的手关节泛白,可见用力过度。 也许,事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呢。 思衿吃了两块点心,城主便来了。 他一来,周遭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与往日的气派不同,今日的巫马真格外安静,迈上高台之后转身落座,似乎并未有与众人寒暄的打算。 几百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看。 脸藏在黑纱后,看不清五官,只能听得几声沙哑的咳嗽,俯首用手遮着咳,足以见得风寒之重。 邵温香站在他身侧,给他递送茶水。 巫马真沙哑地道了声“谢”。 似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景儿。 台下人见了,只能继续拿起筷子。思衿也在吃,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台上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忍不住抬头,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疑惑地咬着点心,他想: 难道高台自己长眼睛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凌曲:众所周知,白蛇是一只披着孔雀皮的狐狸。
第11章 收留 僧宴进行到一半,副城主京望起身向高台处的巫马真夫妇敬茶。一口热茶入腹,京望道:“不知为何,有些时日不见城主,城主身量似乎纤瘦了些?” 巫马真回敬,面纱之下的目光幽幽。 众人只听到他沙哑着嗓音说:“不瞒各位,刚才府里大夫诊断出来我得了能传人的病,说这病来势凶猛,见不得人,我能活几日还是个未知数。” 此言一出,台下众僧人面面相觑。 又是中暑又是风寒,还得了能传人的恶病,巫马真这一下下的也太惨了吧? 可就冲刚才巫马真的语气以及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那句“能活几日还是个未知数”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大街上随便一只鸡鸭鹅狗。 “既然各位都在,有件事我想请大家共睹,”巫马真稍稍将声量抬高些,转而对夫人说,“去取我掌印来。”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放下筷子。 思衿的白米糕团才咬了一口,见众人面色肃然,只能也跟着放下糕团,舔了舔嘴唇。 他发觉隔了两张桌子的女僧蓝五正调皮地冲他眨眼睛做鬼脸。 正要回望过去,台上巫马真的目光流连,不知看见了什么,面色平静的他骤然大声咳嗽起来,这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思衿回望蓝五的动作。 思衿只好把目光放回台上。 照城主这种咳法,估摸着没有肺痨也该咳出肺痨来了吧? 巫马真咳了几声,终于恢复了平静。刚好邵温香已经取了掌印和纸笔,替他铺在桌案上。巫马真稍微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搭在案上,道:“替我研墨。” 众人愈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有京望用略有深意的眼神看着,眉目紧缩,似乎看出一些端倪。 巫马真垂眸将纸铺展开来,提笔在上面写了什么。不知为何,他写字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忘记他其实是个鄙陋狡诈的粗人,写不得一手好字。 可是他这挺拔的姿势和藏在暗处的专注神情却能让人忽略这一点。 巫马真写罢,接过掌印,工整地按在下面。 他抬眸看向众人,语气平静道:“这是一封遗奏。” 见众人呆若木鸡,巫马真面纱之下的嘴角略微上扬,随即道: “奏折上,我举荐京子期执掌凉朔城主印。” 举座哗然。 就连一贯镇静的京望自己,一时间也忘了手中热茶,直到实在烫手才放下。 底下僧人的窃窃私语,巫马真不费什么气力就能听到。 大致不过是“两位城主不睦多年人尽皆知,今日唱的是哪出”、“也许是巫马真人之将死良心发现也说不定”、“凉朔这是要变天了么”云云。 这时,众人之中传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场内刹那间安静下来: “恕京望难以从命。” 众目之下,京子期站出来,直直地看着台上: “京望此人懒惰闲散,玩物丧志,没有城主鸿鹄之志向,平生只求一方安土些许俸禄苟且栖身。城主今日的赏识,京望怕是要辜负了。” 思衿忧心忡忡地看着京望。 副城主话里话外都充斥着不屑与之为伍的意思,巫马真又不傻,听完之后不会生气吗? 果然,高台之上的人沉默了,看不清表情。
众人的心都开始七上八下,甚至害怕巫马真一怒之下会血洗僧宴,牵连到他们。 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巫马真只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将奏折放在旁边,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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