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曲皱眉,整理好衣裳重新坐回去:“你说。” “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人肯定不能直接出面。届时我会让苍府的一级暗线与你配合,见机行事,你看如何?” 一级暗线?难道不是还在吃牢饭的慕云初吗? 难不成苍府一级暗线不止他慕云初一人? “他的身份,告诉我。”凌曲一个字都不多说。 惑启道:“凉朔城主巫马真的原配夫人,邵温香。” 凌曲皱眉。这不是巫马真那个瘫痪在床二十余年的大老婆吗?怎么,难不成她这几十年来的重疾都是装的? 仿佛看出他的不解,惑启解释:“巫马真同她伉俪情深的佳话是假的。巫马真只是利用她树立自己的温善形象而已。邵温香被囚城主府二十余年,终日不见阳光,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恨不得手刃此败类。她熟悉巫马真,有她助你,事半功倍。” “知道了。”凌曲打了个呵欠,跃下凉亭。 “明日晚间巫马真会在城主府设宴宴请佛会众僧。你跟她说,当晚我们动手。” “哦对了,”凌曲想起来什么,转身,“既然动静要小,那就干脆小到底。” “所以务必在宴会开始之前,除掉他。” 凌曲走后,惑启依旧注视岸边。江月已经斜移,过不了多久,一轮崭新的日月将会重新笼罩在凉朔的上空。 - 思衿沐浴之后,不小心“阿嚏”一声,他自己都懵了。 天气并不冷,他平日里的穿着都是按照惯例,因此不可能是受凉。所以,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思衿不懂,他有什么好议论的? 他赶紧系上里衣,收拾好热水,将脏衣裳放进脏衣竹篓里,等明日得空时清洗。 据说明日傍晚城主将宴请所有参加此次佛会的僧人,他不由有些期待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又可以吃到那些惊为天人的素点心了? 该死。思衿赶紧摇摇头,将这些杂念从脑子里面甩出去。 身为出家人,脑子里怎么可以全部用来装点心呢? 推开偏门,师兄正盘坐在床榻上,闭眼念经。 这是师兄的一种休憩方式,思衿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他放轻脚步,想将脏衣篓子捧出去。 他睡里屋。 轻手轻脚地绕过师兄,思衿开门,关门,动作轻之又轻。 好不容易放下脏衣娄子,他刚直起腰,鼻尖就被一丝缠绵悱恻的香味给裹住。 错愕地对上凌曲好整以暇的眸子,思衿口鼻呼吸不了,气得他只能用眼睛用力瞪凌曲。然而不久,双眸突然一阵迷离,他失了力气,差点站不稳脚跟。 上回用的剂量小,这次憋足劲儿用大招了是吗?! 思衿脑子在想,自己只因身体一次没买他那该死的毒的账,就活该一而再再而三受他这样折磨是吗? 太过分了! “不是毒。”凌曲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不要这样瞪我。” “放——放开——”思衿艰难地说,他快要透不过气了! 凌曲闻言,笑了笑,听话地松开他。 思衿作势挥拳。 凌曲见状,恰到好处地提醒他:“注意武戒。” 思衿放下拳头,低着声音说:“出去。” 不知道凌曲给他撒了什么东西,他现在眼前像是有一片雾,看凌曲忽而近忽而远,晕晕乎乎的。 “要立夏了,客栈潮湿,必多蚊虫,刚才那香剂是给你驱蚊用的。”凌曲选择性忽略对方的话,拉开椅子坐下来,甚至高高翘起自己的腿。 这人真是到哪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驱蚊用的你往我脸上撒做什么!”思衿道。他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月白色的里衣上面都沾上一块一块的紫色。虽然仔细看难以看出来,可就显得不伦不类的。 令他不快活。 凌曲慢条斯理地说:“脸上最是叮不得。被叮一口多难看。” “不过。”凌曲抬眸,“你果然是不怕我的毒。一丁点儿都不怕。” 面对思衿无语的神色,凌曲继续说:“我在这驱蚊香剂里,洒了少许三丁末,这东西无色无味,只需少些就能杀死一头健壮的牛。” 只是,这驱蚊散里的三丁末剂量,足以杀死整个凉朔城的牛了。 但是凌曲没说。 “你果然放/毒了!”思衿忿忿,“我现在眼睛看不清了!” 凌曲收起笑意,抬起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吗?” 思衿拍掉他的手:“只能勉强看清你还是个人。” 借着药性发作骂他。 凌曲嘴角上扬,小和尚还挺敢的。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香剂质量厚重,迷了眼睛而已。温水敷一敷,睡一觉就好了。”凌曲道。 说罢他环顾四周,发现客栈简陋,除了桌上半壶温水之外别无其他。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方帕,用温水沾湿,对眼前的人道:“过来。” 思衿看不清他在垂眸做什么,警惕地站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你想干什么?” 凌曲好脾气地拉过他的袖子,将人拽到身前来。 毒物再对思衿无效,双眼都是脆弱的。此刻思衿的眼睛受驱蚊散影响,处于睁不开的状态,畏光,惧寒。 凌曲拿着湿帕,避开他挡在面前的手,轻轻替他擦拭双眼。 思衿惊得倒吸一口气,却又不敢出声惊动外屋休憩的师兄,只能咬牙忍着,独自发抖。
或许是他抖得实在厉害,凌曲的动作停下来,等他不再抖了,才继续擦拭。 的确是很轻柔的动作。 思衿的右眼先被擦拭干净,泪眼婆娑,勉勉强强看清眼前人。一只眼睛的他从凌曲的瞳孔中,看清了那个委屈得要命的自己。 “去榻上躺着。别睁眼。”另一只眼睛也被擦拭好,思衿被轻轻推了一下离开凌曲的身边。 思衿只能听凌曲的。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觉凌曲在他床畔待了许久。 随即他听见窸窣的吹蜡声,随着光线一暗,周遭安静下来。 思衿动了动,想要试探凌曲有没有离开,正当他翻身之际,一只手将他按了回去。 “不要乱动。” 差点翻身翻到凌曲身上的思衿道:“你怎么在我榻上?!” “嘘——”凌曲睡得安安稳稳,渐入佳境,“借宿。” “你事先没有同我说!”思衿不干。 “现在说也不迟。”凌曲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仿佛嫌他太聒噪,“不早了。睡了。” 赶估计是赶不走的,思衿不乐意归不乐意,内心深处也不愿意见花孔雀睡到一半被赶出去留宿街头。 借宿一晚就借宿一晚吧。 况且今日多亏这位兄台,他才能吃上城主府的点心。 算是欠他的。 思衿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发现身边这位呼吸声过于平稳,反而令自己睡不着。于是他带着三分干坏事的心思,轻轻推了推凌曲。 他以为凌曲睡得这么沉,肯定没动静的。 没想到凌曲背对着他,用慵懒的声音问:“有事?” 干坏事被戳穿的思衿脸红了红,小声道:“眼睛有些痒,你说我是不是中毒了?” 很长一段时间听不见凌曲的回复。 思衿心想:算了。人家在睡觉。这么打扰人家挺没趣的。 凌曲忽然翻过身,嘴里含着一颗黑褐色的药丸。 “把眼睛睁开。”凌曲道。 思衿照做,正当他适应夜晚的光线,忽然一个朱红色的黑影压下来。 思衿惊呼一声。 外屋的师兄也入睡了,听闻动静起身,想要进里屋:“怎么了思衿?” “没事!师兄你睡你的!”思衿赶忙说。 撑着胳膊压在他身上的凌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师兄的脚步声远了。思衿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目光放在与他咫尺之遥的人脸上,质问他:“你想做什么?” “喂你清热的药。”凌曲答。 “可是药在你口中。”思衿道。 “换个法子喂。”凌曲撑起胳膊,将头发撩至身后,悄悄道,“待会儿别叫。” 思衿发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叫。 打死也不叫。 凌曲满意地笑了笑,一只手按住他的双手,将之扣在枕头上,压得实实在在。 思衿突然有些后怕。 这人要对他做些什么? 叼着药丸的凌曲俯下头,嘴唇贴住思衿的眼睛。 明显能感觉到身下的人狠狠颤抖了一下。 手同他十指相扣,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他感觉到身下的人渐渐平静下来。 凌曲坐直身子,从桌边取了半杯水漱口,吐干净之后又含入一枚新药。 “实在害怕,你抓着我。”凌曲眸子幽深。 思衿喘得厉害,上药的眼睛除了冰冰凉凉很舒服之外根本感觉不到其他,但他就是莫名紧张,对未知十分害怕。凌曲的话仿佛是根救命的稻草,思衿听后来不及做出思考,直接将人当胸抱住,抱得紧紧的。 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的凌曲愣了几秒。 本想随他去的,但是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 凌曲将人抱起来,让他靠墙躺着,将化成水的药一点一滴地送进他的眼睛里。 期间思衿的手一直紧紧拽着凌曲的腰,腰间的衣服都快被抓褶皱了。 “没事了。”凌曲道。 没有回应。 抱着他的人已经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凌曲:睡不着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9章 百合 翌日醒来,身边的孔雀早已不知去向。 不过思衿还是眼尖地发现,床底下的脏衣篓子里,搁着孔雀昨夜那身鲜红的衣裳。 加上先前的雀金裘,这已经是第二件了。 思衿不禁心想:他得有多少件花里胡哨的衣服才能经得起这么随手一扔的坏毛病啊? 况且思衿还发现:孔雀穿什么衣服其实与季节并无多大关系。 趁时间还早,思衿抱着一筐衣服去客栈后院洗了,晾在外边。 回屋后,师兄已经洗漱完毕,恰巧见他抱着空篓子进来,便随口一问:“可是认床?昨夜见你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思衿阅历太少,睡惯了太和寺的床榻,其他床榻睡不惯也是合情理的。 不过思衿却道:“不是的。客栈的床榻很舒服。只是——” 他想起昨夜那双幽深幽深的眼睛。 “只是什么?”凌凇见他半天都没“只是”出来,便问了一句。 “只是总有狐狸叫,也许是客栈后面靠山的缘故。”思衿垂着头道。 “狐狸?”凌凇皱眉,他睡了一晚,并未听见什么狐狸叫。难不成狐狸光去思衿那屋叫了? “哦对了师兄,今日是佛会最后一天,我能同你一块儿去吗?”思衿睁着一双期待的眼睛。 “可以。”凌凇道。 佛会主要道场设在金麓寺。金麓寺地理位置优越,加上面积大,容纳几千名僧人修行完全不在话下。思衿紧随师兄进入金麓寺,被眼前一座座真金镀成的金佛给惊到了,差点忘记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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