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耀,我答应你!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彼此真诚,彼此友善……但是如果阿尔弗雷德来找你玩,我不能保证不揍他。” 小伊万忽然坐起来,严肃地用手指戳着耀的胸膛,像是一位严肃的战友。 王耀捧住小伊万的脸颊,额头贴着男孩的额头: “伊万·布列津斯基先生,请您以后不要喝酒了,好吗?” “好,我是小孩子就不喝酒。” 男孩委屈地哼哼。 “你长大了也不许喝。” “那你以后真的会来俄罗斯找我玩吗?”小伊万气鼓鼓地反问。 “会,我会来的。” 小伊万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哀伤地摇摇头: “不……不,你以后不会来俄罗斯找我,你觉得我是小孩,你在骗我。所有人都不认真地对待我,因为我只是个小孩,我的意见无关紧要。” “伊万……” 耀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心思敏感。 “因为我只是个小孩,所以我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对不对?而且我还是个坏孩子,我是大人们的麻烦!老师讨厌我,姐姐也嫌弃我。既然这里的大人们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让我回俄罗斯去和安娜一起生活呢?他们嘲笑我的法语说不好,嘲笑我的俄语口音。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想回家。王耀,你也一定很讨厌我对不对?你觉得我强行跟着你来山里找蝴蝶给你添了麻烦……你觉得我是个麻烦包袱,一个死皮赖脸的坏孩子。” 小伊万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紫罗兰色的也逐渐湿润…… 王耀愣了一下,试图安抚愤怒的孩子: “听着,万尼亚。” “所有人都讨厌我!我就是没人要的坏孩子,他们恨死我了。对,他们真的恨不得我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他们恨不得我更本就没有出生!我知道,他们早就密谋要报复了,所有人勾结起来!但凡我想要去好好相处的人们,他们都要对那些人讲我的坏话!到最后——没人再相信我了,根本没人再爱我……大家都讨厌伊万,我是坏孩子……” 小伊万在酒精的作用下癫狂了——他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尖声叫喊着。 “万尼亚,别害怕,我在这里。” 王耀并不生气,轻轻把歇斯底里的男孩抱进怀里。 “呜呜……” 泪水从男孩紫罗兰色的双眼中涌出……小伊万开始在耀怀里抽噎,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缩着。 “万尼亚,我不会讨厌你,因为你是我重要的伙伴啊。” “不要了……不要伊万了!那些大人都不要我,想把我丢掉……坏,坏孩子!他们觉得我是坏孩子,那我就做个坏孩子给他们看看!” 小伊万忽然开始揪扯自己的头发,耀赶忙拉住他的小手,但男孩的泪水不住地落在他胸口。 “不是的,万尼亚,你不是坏孩子。” 王耀抱着哭泣的小熊,轻拍他瘦小的背脊。 “坏的……坏的……!”小伊万向耀怒吼道:“所有人都嫌我麻烦,因为我没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死!!!所以我是坏孩子!” “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伊万。你也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要为你写《万尼亚的冒险》,他们就是希望你能成长为勇敢坚强的人。” 男孩的强硬的怒气像是忽然消散了,他软软地哽咽起来: “不……我已经无法成为故事中的万尼亚了啊……我根本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坚强……因为我一直非常、非常、非常寂寞……我讨厌这么软弱的自己,虽然我早告诉自己要勇敢坚强,不要寂寞!但是,但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我没法在失去爸爸妈妈后还保持坚强,也没法像安娜那样……我真的再也无法成为万尼亚那样的好孩子了……呜呜呜……” 小熊把脑袋埋在耀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王耀,我做不到……我让爸爸妈妈失望,我让妹妹们失望……我是很坏的孩子……” “万尼亚。” 耀把哭泣的男孩搂在怀里。他也很伤心,为这个孩子的孤独感到伤心。小伊万一直以来压抑的寂寞在这瞬间暴发了……这孩子又忍受了多久呢?两年?三年?应当是自双亲去世后……七年。 七年来一直生活在压抑中,成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个孩子呢?小伊万也就只有十岁,也就是说他所活过的大部分岁月都是阴郁的,这个孩子只曾拥有过短暂的温馨的家。 小伊万抽噎着,泪水一颗颗地滚落: “耀,如果我不成为一个勇敢的好孩子,大人们怎么会爱我呢?可是我做不到……我很想,可是我做不到。没有人爱我……根本没有人爱我。” 耀平静地倾听着小伊万。他只希望起码让这孩子完全地发泄出来。 “万尼亚,我会好好尊重你,好好听你说话的。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会好好听的。你是小孩子,我是大人,我们是一样的。假如我有伤心的事,你也会温柔地听我倾诉,对吗?” “呜呜呜。” 小熊伤心地哭了,小爪子抓着王耀的衣服,耳朵又在上下晃动。 “万尼亚,你已经很努力了,你没有做错什么,大人们应该尊重你。” 耀抱着小家伙,亲吻他软软的金发。 他忍不住想,如果男孩就一直在孤独与压抑的痛苦中生活下去,那会成长为怎样的个性呢?长期生活在不舒服的环境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倾听男孩的想法……纯真的心灵会被孤独扭曲。耀忽然很庆幸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相遇。虽然他并不能改变一个孩子的生活,但是至少他可以短暂地、真诚地倾听小伊万。 “大人和小孩子是一样的,万尼亚……你和我,我们是一样的。” 耀拥抱着小伊万。 “呜呜……” “你是很棒的小熊,对不对?万尼亚,我的好朋友小熊。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耀抚摸着小伊万的小脑袋,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呜……” “总有一天你会长大。”耀紧地怀抱小伊万,希望能这抽噎着的小家伙感到一点安慰和温暖。“等你长大了,你就能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我能回到俄罗斯吗?” 男孩抬起泪眼汪汪的紫眼睛望他,像受伤的小动物。 “肯定可以,你可是伊万·布列津斯基,你能做到任何事!万尼亚,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俄罗斯,去过你喜欢的生活。到时候我就来找你玩,好吗?你可以带我去参观莫斯科,去看看你喜欢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常常你喜欢的点心。到时候我给你从中国带好吃的小点心。” “住在我家里,一起……!”男孩抽泣着,再次严肃地强调。 王耀微笑着,再次亲亲孩子的额头: “万尼亚,你不是没人要的坏孩子,你会实现一切愿望。而且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会支持你。” “真的……?” “是的。” “你真的愿意做我朋友吗……” 男孩抽泣了几下,把眼泪和鼻涕蹭在王耀的冲锋衣上。 耀认真地回答: “万尼亚,我是你的伙伴。” 小伊万忍了忍,转过头去望着月亮,眼泪仍啪嗒啪嗒地落下。 “好吧王耀,那么你也是我的朋友。” “谢谢,万尼亚。” 耀微笑着。 “耀,我会为你努力成为好孩子的……” “万尼亚,你不需要成为别人标准里的好孩子,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你本来就是一个善良勇敢的小熊。” “真的吗?” “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勇敢的伊万·布列津斯基!”男孩眼睛红通通的,骄傲地抬起头,仿佛在最后的战役中也绝不投降。 耀笑了: “真好,我就是伊万·布列津斯基的朋友,我很喜欢伊万。” “我也喜欢你……” 男孩低下头,小声嘀咕着。 “把果酒给我,以后不喝酒了好吗?我们再等一小会儿,今晚没有蝴蝶就早点睡吧。” “我们可以睡一个睡袋吗?”小伊万欲言又止。 “朋友,为了给您买儿童睡袋,我花了很多钱!不行,钱不能白花,你必须自己睡!” 王耀用食指轻轻按住小熊的鼻子。 “我害怕有蟑螂!” “山里没有。” “那有鬼怎么办?我害怕。”小伊万抱住王耀的腰不松手。 “世界上没有鬼,只有耍赖撒娇的小熊崽!” “嘿嘿,王耀,我好喜欢你哦。” 小伊万笑起来。 “你刚刚说过一次了。” 王耀笑笑,把男孩的果酒拿过来喝掉了。 两个朋友并肩坐在暖洋洋的篝火边,听着夏夜里山风的呼啸声,望向清朗透彻的星空。璀璨的银河静静流淌,他们说笑着,等待一只能实现愿望的蝴蝶。 实现某个人的愿望。 TBC 朋友们周末快乐!!!!
第9章 蚬蝶科 Riodinidae 锋利的军用匕首从木块上削下一片片木屑。耀正在削一块拾来的山毛榉树木。他望一眼还没睡醒的小家伙,睡袋里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熊脑袋。 “这样能喘气吗……?” 耀轻轻把睡袋往下拉一点,露出孩子睡着的脸。小伊万闭着眼,长长的浅金色睫毛随着呼吸起伏,红润的小脸蛋看上去柔软又圆润,像一个洋娃娃。 这孩子简直像个玩具小熊,耀忍不住碰了碰小伊万的脸颊。正好,他打算削一个木制玩具给男孩。因为昨天晚上小伊万说,姐姐基本不给他买玩具,却给妹妹娜塔买廉价的娃娃。 其实耀也能理解男孩姐姐的想法。有时候家庭经济拮据,长辈就会省下资源给家里最小的孩子,忽视年长的孩子。 王耀小时候就是这样,妈妈因为公司的事很忙,很少有时间精力照顾他,爸爸又完全不顾家,甚至还指责妈妈是个不负责的女人……反而是姐姐一直照顾他。当时王耀才刚刚上小学,姐姐也只是中学生,却像家长一样接送他上下学,晚上还指导他写作业。在王耀记忆里,姐姐王燕是他最近亲的人,也是他童年时代最好的朋友……当时他甚至不知道姐姐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每次爸爸妈妈一吵架,耀就哭,因为也他预感到了这个家不会持久了。但是姐姐几乎没哭过。要是爸爸妈妈闹得很凶,姐姐就把他拉到房间里,带着他一起玩桌游或者读小说。 「姐姐,呜呜呜……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们了?呜呜……」 「别害怕,他们要是敢抛弃孩子,我就去法院告他们。」 姐姐总是很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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