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也笑笑,最后再为伊万抻了抻领结。 …… 临开场几分钟,耀才赶回自己的座位。王燕抱怨耀和俄国小伙呆太久了,让她和弟妹们等了好久。耀笑着赔罪,连夸姐姐今天穿得精致漂亮。 王燕把演出手册递给耀一份: “今天上半场是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下半场是一些俄罗斯当代作曲家的作品,我都没听过呢。看起来里面还有你的精神小熊自己作的曲。” “啊?伊万自己作的曲?”耀沉默了一会儿,说:“难怪那家伙坚持要上台演出……倔熊。” “不撞南墙不回头,真是的……”小梅耸耸肩。 “他就是这样的人。” “那家伙从小就喜欢逞强。”耀笑着低下头,握紧了膝上的羊绒围巾。 嘉龙低声说:“微波炉。” 濠镜戳戳兄弟的肩膀:“换个梗,别惦记你那微波炉了。” “Quaso,但是微波炉。”嘉龙面无表情。 “谁会明白你是啥电波意思!” “诶呀你们……” 王耀苦笑,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听音乐会让他感到很幸福。偶然间,他听到邻座的两个外国人好像在说法语。 “咦,这个指挥叫伊万·布列津斯基……他好像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法国男人指着演出手册,对身旁的美丽女士低声说着。 (诶?) 王耀悄悄偷看,感觉这一对金发的俊男靓女确实挺眼熟的,可能是演员,大概以前在电影上见过吧。 剧院铃声响起,灯光暗下来,全场也逐渐安静。 鲜红的幕布还没有拉开,只能听见弦乐部以g小调试音。 就要开场了。 趁着逐渐暗淡的光线,王耀翻开演出手册快速瞄了一眼……确实,后半场的音乐都是他没听过的当代作曲家的作品,《重逢之星》这个曲名很美嘛,耀心想。他接着往下看……在演出手册的最下方,演出压轴的一组曲名让他愣住了,琥珀色的双眼惊讶地睁大。 《伊莎贝拉-蝴蝶》 作曲家:伊万·布列津斯基 直到这时,耀才意识到伊万说的“真正的礼物”是什么……十年前,男孩用蜡笔给他画了一只绮丽的蝴蝶,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伊莎贝拉。十年后,青年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只为把伊莎贝拉再次献给他。 「我的愿望就是……你能梦想成真,过得幸福。」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明白了。耀握住膝头的羊绒围巾,闭上了双眼。 谢谢。 …… 终于,幕布开启,乐团已经各自就位。 作为首席小提琴手,托里斯入场,全场鼓掌。 接下来就是指挥入场。 全场一片寂静,等待着,期待着。 终于,有人最先看到了那个高个子的男人从幕后走出来—— 掌声热烈响起。 伊万神情严肃,大步流星地走来,骄傲地站上指挥台。 他转向各个方向的观众席,向全场观众致敬。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看一眼独奏者,托里斯也用眼神回应指挥。 于是,伊万微微抬起指挥棒—— 在指挥棒落下的那一瞬,寂静的世界刹那间盛放出音乐的海洋。 TBC
第50章 中庸的快板 观众的掌声响起,托里斯的心跳声如雷贯耳,舞台灯的炽热感让他晕眩……马上就要开始了,没有回头路了。 指挥在台上站定,望着他。 (呼……) 托里斯深呼吸,把琴架好,做好了最后的调整。他看一眼伊万,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伊万点头,仍旧是那副冷淡又从容的表情。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在灯光与音乐厅的黑暗中仿佛一个晦暗不明的符号……托里斯还是觉得惶恐。 他们之前说好了,托里斯可以闭上眼演奏不用看指挥的任何提示。 (好吧,好吧……) 他闭上双眼,不去看让那个他紧张的男人……托里斯明显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伏得厉害,周围任何微小的声响都变得敏锐,他听到身后第一、第二小提琴的琴弓撘在琴弦上的细微振动,也听到观众席中传来的轻咳声。虽然闭上了眼,可是托里斯更明确地感觉到自己被无数声音所包围,他好像一座被围困的城邦,眼见着就要耗尽、就要枯竭…… (不行,不行,冷静……!) 托里斯的手心在出汗,演奏开始前不过那么短短几秒钟,他却好像被囚禁了一个世纪。 过去的耻辱、糗事、失败、无能……糟糕的回忆顷刻间像走马灯一样在托里斯脑海中浮现,他尴尬得脚趾蜷缩。一想到自己竟然站在独奏者的位置,面对满场几千位听众,参加一场国家级别的文化交流演出……托里斯就愧疚得无地自容,自己怎么配,怎么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也不过是一两秒的工夫。 他听到衣摆曳动的窸窣声,大概是指挥抬起了双臂,示意乐团开始…… 没错,柔和的旋律如化冻的春溪,在寂静中开始流淌……柴可夫斯基只用一个声部开场。托里斯屏息倾听。 伊万对力度的处理非常仔细,乐章的引子以优雅的姿态渐进,更多乐器加入进来,纯真的曲调渐渐变成了有力的,缓慢的加速为急促的……!北方的冰雪一点点化冻,继而轻快,继而奔涌,恢复生机的溪流卷携着浮冰湍急向前,唤醒了森林,勾勒出大地的线条…… 伊万所呈现的,正是他所理解的柴可夫斯基,俄罗斯绵延广袤的风格。 乐曲的情绪极快地递进,从C强力上升到G2! 托里斯的心跳也随着高低音声部急速共振,马上就到他了,马上就到他了……! 他仔细倾听,等待自己进入的信号,一个穿插在两个小节之间的半音…… 明明他闭着眼,明明指挥已经尽力配合他此前排练时的风格……但托里斯还是畏惧伊万的音乐中那股天然的压迫感,像是温驯的食草动物惧怕看不见的獠牙,战战兢兢地面对没有子弹的枪口……托里斯全身的汗毛都紧张得竖起,旋律中湍急的冰河简直像是向迎面扑腾翻滚而来,要抓住他、撕扯他、淹没他。 托里斯害怕极了,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琴弓…… 那个半音,仿佛黑暗中泛着银光的细细的蜘蛛丝……他在倾听,他在等待—— 来了! 那一瞬间,托里斯试图抓住蜘蛛丝,旋律扬起——好!他的琴声漂亮地接住了这个半音。 独奏的小提琴终于登场! 全场安静,只有他一人演奏。自己的旋律回荡在耳边,身体左侧的肌肉与骨骼都在共振,可托里斯还是不断听到周围细微又恼人的声响,广阔的黑暗像是嗡嗡作响的巨大风箱,而他是一枚即将熄灭的炭火…… 不行,得专心! 托里斯反复提醒自己,把注意力从焦虑惶恐的身体感受,转到乐曲本身上。 他的琴声逐渐加速,俄而又放慢下来…… 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伊万想要的风格,或许听众会觉得这段表现得很苦涩纠结?他们会喜欢吗?会不会笑话他?托里斯惶恐不已,幸好他还是完美地抓住了两个有点难度的装饰音。 (不行,要放开一点……别这么谨慎收着,放开一点!) 托里斯在心里怪罪自己。 柴可夫斯基应该是舒缓的,而不是他这样纠结又悲苦的。不对,自己这个味道始终不对……他听过那么多大师的演绎,色彩斑斓,各有千秋。而他自己……似乎每次都是在旋律中与恐惧、自我怀疑、自我责备的漩涡中纠缠挣扎。伊万说过他好多次,让他放松,不要那么害怕。真的可以吗?自己配吗? 此时,托里斯还是很谨慎。他知道自己把每一颗音处理得精准又漂亮,小提琴以三音并双音开唱。 可一旦其他乐器加入进来,第一小提琴和第二小提琴开始和独奏的他对位,托里斯又变得害怕、放不开。他时常忘了自己是独奏者,总是像胆怯的兔子似地下意识就想往草丛里躲藏…… (不不不,再放开一点。) 托里斯告诫自己……12个三连音漂亮地彼此跳跃,他稳住了!托里斯松了一口气。他听到乐团的力度变得更柔和了……大概是伊万根据他的表现临时进行了调整,好让独奏的小提琴更加突出。 伊万带领着整个乐团与他的琴声一唱一和地对话,托里斯屏住呼吸……即便闭上眼,那个强势的形象还是在逼迫他,海浪一般,风暴一般……他童年时代每一次上台前的恐惧,他最害怕父亲提起的那个名字,他不愿意面对的对手与玩伴。 小时候托里斯经常在想,既然父亲那么喜欢别人家的孩子,那又何必教他? 假如父亲真的爱他,那为什么要一次次在他面前表扬伊万,还把他批评得一无是处?其实父亲的心理很好理解,托里斯长大以后大概能猜到……作为一位音乐教师,谁不想同时培养出两位天才般学徒?可事情总是矛盾的,弟子越出色,自己的儿子就显得越平庸……父亲可能也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心理落差,不能接受自己为人父母的平庸,就把所有的压力都强加在孩子身上。 你做得不错,但还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托里斯小时候每次取得的任何进步,父亲都说他做得远远不够。而“那个男孩”在父亲口中始终是一个闪耀的、高高在上的、小托里斯必须卖力去追赶的背影。 为什么? 难道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你丢脸吗?难道自己日复一日地练琴只是为了不断被你否定、不断被你侮辱吗?什么时候才能让你满意?不,你永远不会满意…… 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不会夸奖我。 爸爸,你只是恨那个完美的男孩不是你的孩子……你的虚荣心、你的懊悔、你不愿意接受自己同样平庸的事实。 只因为我是你的孩子,我就要永远生活在你的指责和阴霾下吗? 爸爸。 过去痛苦的回忆在琴声中激烈地回荡,托里斯再也忍受不了了,再也支持不住了。尖锐又急促的乐声仿佛哭泣时喘息,快速的1/32音符二度向上的琶音。 他的心中充满了迟来的愤怒,压抑已久的情绪在琴声中如激流般宣泄而出。 乐团与小提琴对话的频率徒然加快,仿佛是两人的争吵。 托里斯睁开眼,看到指挥台上的伊万——那双宝石般的紫眼睛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傲慢又冷淡……他回想起自己学琴生涯中对那个男孩无数次嫉妒、憎恶又憧憬过的时刻……! 伊万也俯瞰他,毫不留情地审视他、观察他。 指挥似乎是发现了托里斯的情绪已经处在爆发边缘,马上变得咄咄逼人,加强了乐团的主和弦反复试探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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