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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团小心翼翼地演奏。伊万指挥时专注又轻柔，自由而随性，指挥棒的尖端犹如燃烧着古老的魔法——就好像只要他呼唤，全世界的风就回应。 银杏叶胸针别在伊万的胸前，晚星般闪耀，纯金的心。 “……” 耀把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金属的质感在指缝间凉凉的。 真是奇妙，没人知道其实他和伊万此刻戴着同样的金胸针，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两片银杏叶，相连的命运，同一个秋天…… 或许人的一生本就是渺小而相似的银杏，夏日在枝头倾诉相依，秋日又奔赴各自的飘零。 千万个的故事里，多少泪水、多少别离。 耀忍不住想，假如他和伊万就像电影里那样，在战争年代相遇、或是在无法回避的命运中相逢，他们会不会只能是另一种遗憾的结局？ 不过一切都只是假设，他们是幸运的，王耀心想。 现在他们俩就好好地坐在音乐厅里，只用操心生活中一些细微的小事，还约好了明天再见面……看上去不过是和平年代普普通通的日常，其实弥足珍贵，让他留恋不已…… 十年过去，他们共同珍藏着美好的回忆，见证了彼此生命的绽放与奇迹。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孤独的小熊，想要找到一种能实现愿望的蝴蝶……指挥棒划过黑暗，伊万从容地带领着乐团，音乐终于要流淌向一个恋恋不舍的尾声。青年的姿态仿佛伟岸的灯塔，一端是大海的旋律，另一端是寂静。 彼此抗衡的两个世界，在伊万身上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 看到这样的熊仔，耀简直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了，一个人之所以能成为自己，并不是仅仅靠自身的努力。小小的种子之所以能成长为树木，还需要善良的土地、需要愿帮助他的风与露雨、需要严厉的指引、需要安慰与鼓励。 当他看到伊万成长为今天这般的青年，就知道了伊万到底是付出了多少心血，克服了多少创伤，遇到了多少珍贵无比的善意。 （万尼亚，我为你骄傲。） 耀闭上双眼，感觉他们又回到了故宫的红墙下，金秋十月，满树透着阳光的金色银杏在风中簌簌飘落……他就坐在伊万的身边，握着恋人的手。 又一次听到你的声音，又一次遇见你，人海中相依。 …… 音乐会快到尾声。 乐团这边却情况不妙，音乐家们都精神紧绷，没人知道最后会不会出岔子……他们都看到指挥的体力渐渐不支，伊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相当难受。 （上帝啊，他能坚持住吗……？） 托里斯坐在第一小提琴的列队里，竟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伊万的艰难……伊万还在高烧，音乐过度亢奋的情绪又在快速燃烧着他，让他有些神志不清。指挥台上的伊万呼吸得那么急促，托里斯几度担心他会喘不过气来。 原本在下半场开始前，托里斯和几个同事就曾请求伊万缩减要演出的曲目。可伊万偏不，说自己可是伊万·布列津斯基。 “坚决不能！您不能拿自己的健康来赌博！”托里斯看同事们根本劝不动伊万，还是不愿放弃：“您不能这么任性！我作为首席也对演出的进程有监督义务！总监之前也说了，我们就取消掉一两首曲子是没问题的，至少不能让您在台上晕过去吧。” 伊万挑眉，俯视着托里斯： “你是我的首席，但我没有权力让你持续拉琴拉到累死。同样，哪怕我就猝死在舞台上也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有这么霸道又固执的家伙！托里斯暗自埋怨。 没办法，那家伙不会听的，乐团的同僚们都清楚……因为他是布列津斯基。 到了音乐会后半场，托里斯看到指挥果然显得力不从心了。虽然伊万仍然把控着局势，可他的体力快透支了，高烧让他的听觉变得又钝又涩，他恼怒不已。有几次他甚至出现了幻觉。不过伊万是个好船长，很快就拉回了帆绳。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首曲子，《伊莎贝拉-蝴蝶》 “我吃得消。” 伊万轻声对自己说。他在不断地出虚汗，又加上指挥消耗了大量体力，浑身忽一阵冷，又忽一阵热的。 乐团忧心忡忡地望着指挥，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伊万的脸色苍白的得令托里斯害怕。 一定要继续下去吗？ 要的。 伊万根本不用说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 观众的掌声一直持续，就像轰轰奔流的大河。所有人都在期待最后一首曲子，作曲家就是指挥本人。 “可恶……” 伊万站在指挥台上，眼前一片模糊甚至看不清同事们的脸。他晕眩了，音乐厅简直就像一张黑色的大口，随时要将他一口吞。他望向头顶的灯光，每盏灯都涣散得像好几轮太阳。脑袋疼得像是有人直接用烙铁烫他的太阳穴。 见鬼，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瞥了一眼托里斯，对方的眼神里分明写着“哪怕有一点事都把你拖下台”。他才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晕倒呢，怎么可能？伊万很想回头看看台下的黑暗，只能微微偏过头。 耀，你坐在哪里呢？ 伊万心想，即使是黑暗也是有星星存在的黑暗，他就不会迷路、不会绝望。小时候他经常这么安慰自己： 「星星啊，明亮的星星，哪怕漫漫长夜，我也有你遥远的光亮……」 你的名字，是我整个少年时代的憧憬。 当音乐再次奏起，人们不禁惊讶于这奇迹般的旋律！ 木琴冷色调的叮咚声首先响起，继而提琴们开始的合唱——柔和而微凉的旋律。 璀璨而纯净的星空出现了。 漫天琉璃般的星座在他的思想里，北极星在小熊座的手心，一颗年轻的心灵在另一个人的爱与旋律里。 Глава. 28 伊莎贝拉 Изабель “你看，十二月海蓝色的夜空，南方升起燃烧着的猎户座。” 男孩耳边仍回荡着童年时那个人对他说的话。 他捧着自己的珍宝，那只陪伴了他很久的八音盒。 月光透过窗柩，白窗帘在夜风中翩翩…… 夏夜的风吹啊吹，像是有人在轻声唤他。 顺从那呼唤，男孩披上大衣，走出房门。 门前的草地在月光下荡起一波波银浪，不起眼的小野花也随风摇曳，男孩摘了一会儿花玩，又觉得伤心。 他仰头。 千万星辰布满夜天，如同燃烧的钻石的碎片。 天垂仿佛被净水稀释过一层的群青颜料色，天顶却是半透明深蓝色的，男孩觉得那有点像一个大型蓝莓果冻，如果加了霜糖粉就更好了，他比较爱吃。 一道浅浅的银河横过整个天空，幽幽地浮荡着。 男孩试着寻找大熊座和小熊座，以前他学过的……妈妈说过，天上的熊仔会永远做他的朋友，在黑夜中也为他指出回家的路。 「妈妈，我是快要长大了吗？」 「还早得很呢，我的万涅奇卡宝贝，你现在还是一只小熊宝宝呢。」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你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呢？」 「我要变成厉害的大熊，很大很大的，有工作的成熟男人。有时候下了班，我就用自己的钱给你和安娜买冰淇淋……不止，我最好随时都能让我爱的人能吃上冰淇淋，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宝贝，你会长大的。」 「妈妈。」 「怎么了？我最亲爱的伊万·弗拉基米罗维奇。」 「等我长大了，会有人爱我吗？是永永远远地爱我……不是只爱一会儿的那种。你会永远爱我吗？」 「会的，万尼亚……会有人爱你、珍惜你、倾听你，在每一次泪水落下时陪伴你，在日出时亲吻你。等你长大了，成为了一个正直勇敢的男子汉，你就会遇到那个人。」 「妈妈，我会成为男子汉！我发誓，我也要永永远远爱她，给她买冰淇淋，每天都陪她玩，绝不让她伤心。」 「真好啊，真好……我的愿望就是你这一生活得幸福，我的孩子，万尼亚。」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 全场哗然！ 这首《伊莎贝拉》，竟然是《重逢之星》的变奏。 王燕想对弟弟低声说些什么，转头却发现王耀愣在原地，就像失忆者忽然找回了珍贵的记忆。 就像在疲倦中迷失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夜空中温柔的引路星…… 他可以回家了。 耀苦笑，把脸埋进伊万的羊绒围巾里： “诶呀，怎么连围巾上都有薄荷味？是多喜欢这个味道啊，这个森林小熊。” …… 当他还是一个小男孩，每夜都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仰望星空。 当他还是一个小男孩，一次又一次地想起那个人说过的话： 「北斗星是大熊座的尾巴，小熊座紧随其后。」 总是怀念起那温和的笑容。 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每当望向夜空，小星星们就合声歌唱。这歌声是否也会响起在某个遥远的国家？他仍一次次地感到，回忆中的那个人仿佛就在自己身旁。 「你不是孤独的小熊，世界上所有的星星都爱你。」 那是你吗？ 我无法忘却的旋律啊。 …… 曲子已经流向了尾声，伊万的身体几乎没什么感觉了，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 他只是本能地在指挥，本能跟随着脑中那支旋律……在他脑中回荡了十年的旋律，对他唱歌的小星星。 伊万疲惫地睁开眼，久久都没有意识到曲子已经结束了。 这里是哪里？ 伊万茫然地看着四周。观众沉默了许久，方才爆发出长久的雷鸣般的掌声！有些神志不清的伊万甚至忘了要致谢。 他就呆呆地站在乐团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张望，意识却在逐渐离他远去……之后的事，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在最后，伊万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小熊找到了蝴蝶，过了很好很幸福的一生。 「耀，这就是我献给你的蝴蝶，世界上唯一的伊莎贝拉。」 TBC
第51章 最美好的前途 音乐会顺利结束了，菲利克斯的心情万分激动，托里斯的演出惊艳绝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托里斯这么尽兴地沉浸在音乐里了……下半场的演出也算是有惊无险，最后那个傻逼俄国佬差点晕倒在舞台上，还好那家伙撑住了，同事们急忙把指挥扶下了舞台。 菲利克斯刚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托里斯站在指挥的休息室门口。 “你在俄国佬房间门口做什么？”菲利挑眉问道，看托里斯脸色不大好，一下子来气了，嚷嚷道：“是不是那头熊又对你挑刺找茬？！看我不把他从半死不活的熊揍成死熊！”菲利克斯卷起袖子就要去找伊万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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